如果易地而处,申掌柜自问也难逃此劫,他无奈的闭上了眼睛,虽然明知不该让卖场的顾客血溅当场,可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就算想插手也晚了。就在申掌柜闭眼的一瞬间,凄厉的惨号声自场中响起,却不是郑东鹤所发,反而是发自主攻的二人。那两名凌空飞扑的武师,就像是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巨大脚掌重重踩在后背上一样,猛然从半空坠落,四肢平摊,狠狠砸在了地上,浑身鲜血迸射,身体不停的抽搐。年长的还算好些,至少还能发出声音,而那个年轻的双刀武师,身体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滩肉泥,连他那两柄雪亮的双刀都碎成了指甲大小的铁片,混杂在肉泥之中,反射着殷红的血光,甚是刺眼。偌大的卖场瞬间变得死寂,静得几乎能听到人们的心跳声。无论是武者、武师,还是妖武士、妖武师,所有在场之人全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呆了,众人甚至连郑东鹤是如何出手的都没看清,就发现二人已经趴在了地上,而一身白衣的郑东鹤仍旧笑吟吟的站在原地,洁白如雪的武服上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沾染!目睹这一切的人们同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郑东鹤从没动过,攻击他的两人不是被郑东鹤击败,而是遭了天谴!若非遭了天谴,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台上的申掌柜此时已经睁开了眼,可随即他就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眼睛,他根本无法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他心里非常清楚,他闭眼的时间最多只有不到一息的工夫,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郑东鹤怎么可能一举将二人全都打成这副德行?一息时间,按理说足够一些实力强横的武者干很多事情了,可是郑东鹤的对手不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幼童,而是实力稳固、甚至怀奇技的高级武师!这一老一少能被海族派来追随敖放天,当然不可能是那种虚有其表的样子货,两人联手,即便还没有达到武将境的威能,可也绝对相去不远。在两人先一步出手的情况下,就算是武将境强者恐怕也不能一举击败二人,更别说将他们打成肉泥了。可郑东鹤就在所有人的眼前,以令人无法接受的方式,将局势彻底逆转过来,让那些刚刚还在替郑东鹤担心的人,眼球掉了一地,摔成了八瓣……如果说申掌柜此刻的心情是惊愕万分,那敖放天心里则是惊骇欲绝。别人不清楚这两人的实力,敖放天却是最清楚不过,这二人是他父亲亲自从上千名武者里挑选出来的精英,也是武师境里,最有可能晋级武将境的两个重点培养对象。他们的实力虽然不是最强的,也没达到半步武将的程度,可是无论在搏杀经验上,还是资质潜力上,二人都拥有绝对优势。选择他们跟随在敖放天身边,一则是为了供他差遣,二是为了培养他们主仆之间的默契,假如有一天他们突破了武将境,就能成为他竞争族长的得力臂助。可现在,这两人一个惨死,一个重伤,即便重伤的那个能够治好,也不可能恢复如初,这让敖放天如何向他父亲敖陵交代?敖陵能把这两个人交给他,是因为在他的所有兄弟中,敖陵独独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有朝一日能脱颖而出,竞争海族大族长之位。但如果敖陵得知,这两个重点培养的对象,仅仅因为他一时肆意,全部葬送在大洪山,必然会因此大感失望,那他的前途可能就这么毁了!敖放天几近绝望,这样的两个人同时出手,就算会败,也只会败在武将境强者手中,怎么可能在一个照面之下无声无息的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之手?他虽然也同样有把握在这二人联手的情况下将之击败,却绝对做不到一击灭杀,莫非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竟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将境强者?这个念头在敖放天脑海中一闪即逝,随即就被他抛诸脑后,原因很简单,以他敖放天如此惊采绝艳的天才,都还没能跨出那一步,对方只不过是个黄毛还没褪净的楞头青,怎么可能跨得过去?定是他藏有某种妖术锦囊,所以才敢如此猖狂,对,一定是这样!敖放天心中怒极,可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死的不是他手下一样:“果然有些手段,可惜,凭你的本事想杀我敖放天还差了点,说,是谁派你来的!”
郑东鹤听的想笑,敖放天想必是误以为他是对头派来的刺客了,不过敖放天怎么想不重要,只要能一击将他也拿下,岳瑶就一定会露面。对付那两名武师的手段说穿了其实没什么出奇的,只不过是御风身法发挥到极限罢了,此时卖场中光线昏暗,有心算无心之下,那两个武师败得一点都不冤,毕竟双方差着一个境界。任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郑东鹤如今对实力的收放已经达到如臂使指的程度,显露武将境实力的时间仅仅一刹那,随即又恢复到了中级武师的模样,场中没有武将境强者,自然没人能看穿他的玄机。但对付敖放天,就不能用这样的手段了,此人的实力已经无限接近武将境,只差跨出最后一步凝聚神魂了,在全神戒备之下,郑东鹤很难靠突袭建功。郑东鹤还没有回应,申掌柜那边却急了,海族使者若是在卖场里出了问题,就算事情完全与卖场无关,他也难逃一死,共天定然不会容他活过明日。“等等……二位,二位都是武道强者、人中龙凤,何必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不就是一只九头鸟吗,我做主送给二位了,再奉送一只金枪鲸给使者大人代步如何,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谈……”郑东鹤仍是一脸笑容,站在原地没有挪步,他注意到申掌柜开口的同时,四周的卖场护卫也已经隐隐围了上来,若是卖场之人想强行插手,恐怕还真有点麻烦,毕竟对方人太多了,就算是拖,也能把他拖上好一会儿,敖放天有足够的时间遁走。岳瑶迟迟不见踪影,敖放天若是再跑了,那今天岂不是白忙一场?让郑东鹤没想到的是,他还没说话,敖放天居然先怒了,一巴掌将迎上前去的申掌柜扇得滚倒在地:“你算什么东西,今天此人必须死,谁敢阻我为属下复仇,就是跟海族过不去!”
郑东鹤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如果不是确定此前从没见过敖放天,他甚至怀疑敖放天是隆眼打入白塔城的暗线了,否则怎么会如此配合他?“海族算什么东西,过不去又怎么样,想复仇就来吧。”
郑东鹤强忍笑意继续激将。申掌柜此时爬了起来,听了郑东鹤这话,顿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乱转。郑东鹤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与敖放天已经结下了不可调和的死仇,但同样的道理,他敢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他丝毫没有将敖放天放在眼里,以他此前显露出的身手来看,也的确是深不可测,若是敖放天逞强与其动手,下场堪忧。申掌柜二话不说,当即连连挥手,怒斥那些卖场护卫:“一群废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来保护敖大人!”
可孰料,敖放天却不领情:“我看谁敢动!”
敖放天一面向郑东鹤逼近,一面冷眼扫视全场。周边的护卫顿时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他们本该听申掌柜调度,可现在连申掌柜都自身难保,若是激怒了敖放天,没准儿就会落个横尸当场的结局,谁还会逞强上前送死?敖放天并不轻敌,虽然速度很快,却是步步为营,每一步踏出,地面都绽起重重水波,越来越强,临近郑东鹤数丈之时,脚下已是浪涛激涌,惊人的水元力狂冲整个卖场。而郑东鹤却如中流砥柱般,任凭浪涛拍打,始终纹丝不动,面带微笑直视敖放天。“给我死来!”
敖放天一声怒斥,手中多了一支银光闪烁的船桨状兵刃,带着怒海惊雷般的呼啸向郑东鹤当头拍下。兵刃未至,浪涛却是先声夺人,水元力凝聚的恐怖巨浪将卖场的地面都压得深深凹陷下去,每一滴水珠射在地上,都会射穿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郑东鹤身周的地面,顿时变得如同筛子眼一般,在剧烈的咯吱声中,不断下沉,而郑东鹤依旧是跨立在原地,浪头拍在他身上,就像骇浪拍在礁石上一般,无法动摇他半分。敖放天的银桨化作一道银光,撕裂了卖场中的黑暗,映出了那些已经逼退到墙边的妖武者们,脸上那惊恐万状的神情。这一击,敖放天已然拿出了他最强的绝技,誓要将郑东鹤一击斩首,否则不足以立威。然而郑东鹤,直到银桨临头,他才缓缓扬起了左手,好像常人捏筷子一般轻轻一捏……“嚓!”
一声轻响,场中云收雨歇,刚刚还是一片惊涛骇浪的卖场,瞬间变得空旷而寂静。郑东鹤的五指,恰好捏住了敖放天的桨刃,手上的拳套,闪烁着一圈圈刺眼的红芒。雪亮如同镜面般的桨身,清晰的映出了敖放天那一脸呆滞的面容。敖放天出手之前,曾计算过无数种郑东鹤可能做出的反应,但就是没有想到,他鼓尽全力的一击,居然被郑东鹤以这种简单直接,却又蛮不讲理的方式硬生生接下。要知道,他这一桨之下,曾经隔着数十丈深的海水,将海底一片暗礁彻底击成沙粒。以他的估算,就算是个铁人,只要被他的银桨拍中,也唯有化作铁粉消散,可以说,这一击在武将境之下,没人敢硬挡!可郑东鹤不但接下了,还仅仅用了一只手,不但卸去了桨上数十万斤的巨力,还瞬间将他凝聚的所有水元力一举激散,这样的结果,敖放天如何能接受得了?但随即敖放天就醒悟了,他此时才感觉到,郑东鹤身上,散发着一股惊人的气息,那是武将境强者才有的气息,那是先天上对武师境强者有着压制性优势的一种气息。“武将!”
敖放天脑海中生出这样两个字。这两个字,就如同一记惊雷在他脑中炸响,震得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如同一个木偶般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