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璐喜欢酒，厉风行一直都知道。这家西餐厅也是她喜欢来的，他就一直在这儿存着一些红酒，没离婚前虽然聚少离多，但节日的时候，大多会在这儿吃饭，开一瓶她喜欢的酒。天色渐渐暗下来，霓虹灯渐次亮起。大概是刚刚聊五年前入职的旧事聊得太多了，这会儿两个人反而没什么话了，但却也不显得尴尬。厉风行向来是话少的人，闻璐也算不上话多，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很少有闲聊的时候，都是有事说事。像是现在这样，偶尔聊一两句话，喝点酒，看看外面的夜景，其实是两个人最自在的状态。转眼一瓶红酒都快见了底。闻璐酒量其实不错，但今日似乎醉的有些快，嘴里已经开始嘀嘀咕咕起来，“春节前你拆了我的小熊，这个事情我还一直记得呢。”

厉风行说，“很抱歉，我不知道那是陪了你那么久的小熊，后来让于妈修好了，给他买了新的衣服赔礼。”

“嗯——”闻璐摇摇头，脸上红扑扑的，“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

“你是真的不记得它了么？”

闻璐看着厉风行，生气嘟嘴的样子也可爱的很。厉风行仔细想了想，记忆力似乎是真的没有关于那只小熊太多的印象，唯一的印象，就是自打闻璐嫁给他之后，那只小熊就一直在柜子的角落里待着，也没见闻璐拿出来过。也是因为没见她碰过，他当时才以为那是不要了的。喝了酒，闻璐的呼吸有些重，深了一口气，支棱着下巴歪头盯着厉风行看，语气很慢很慢，带着几分委屈，“哇，你是真的记性一点都不好，那只小熊，是你送我的哎。”

“我送你的？”

厉风行露出错愕的神色。“嗯，”她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连陆昭昭都知道，她的那只小熊是从小喜欢的哥哥送她的。可是这个送小熊的人，却都不记得了。闻璐醉醺醺的比划着，“好早的时候了，前一年的生日我说我想要一只小熊，可以陪我一起去国外，后来简阿姨带你来我家，我就收到了……”厉风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印象。大概真的是年代太久远了，完全想不起来自己送过闻璐这么一件礼物。看着闻璐的眼神都已经有些涣散的样子，厉风行只能先结账，众目睽睽下，抱着她离开餐厅。一路上，闻璐趴在他的肩头，嘀嘀咕咕个不停，还是埋怨他竟然不记得那只小熊的事情了，上了车以后，也一直闹腾着勾着厉风行的脖子不撒手。厉风行很无奈，“我回去好好想想，会想起来的。”

闻璐这才勉强答应，松手的同时，又伸出手来，“拉钩钩……”喝醉酒的闻璐和五岁的孩子也没什么差别，厉风行站在副驾驶车外，左右看了一圈，确认没人后，无奈的跟她拉了拉小拇指。“说谎的人是小狗。”

“嗯，说谎的人是小狗，系好安全带，我送你回家了。”

车开起来后，前一秒还闹腾着的小女人，靠着椅背一会儿就睡着了。厉风行将车厢的轻音乐声音调到一个合适的音量，车速放缓，时不时地看她一眼，怎么也看不腻的感觉。半个小时的时间开到她住的小别墅。家里亮着灯，听到引擎声之后，徐甘来开了门。厉风行抱着闻璐在门口站着，徐甘一愣，“厉先生，这是……”看到徐甘，厉风行也皱了一下眉，“先进去吧，外面风大。”

“哦，好，”徐甘忙让出一条道来，帮着拿了拖鞋，一路跟上楼去开了主卧的房门，掀开被子，帮忙让闻璐躺到了床上。闻璐在床上翻了个身，抱着枕头呼呼大睡，半点没被惊醒。徐甘关上门出来，小心翼翼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姐她下午不是去医院看陆小姐的么？”

“没事，稍微喝了一点而已，你住在这儿？”

厉风行注意到了徐甘对闻璐称呼的转变。徐甘‘嗯’了一声，有些忐忑，生怕厉风行问她原因。毕竟在之前，厉风行一直是要把她送去国外，和闻家断绝联系的。厉风行却什么都没问，一边下楼一边叮嘱，“晚上跟她睡一个房间吧，免得醉了以后摔下床来。”

徐甘忙点头，“我知道的。”

“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吗？有的话跟秦漠说。”

“啊？没有的，都挺好的，陈主编一直本照顾我。”

对于厉风行忽然关心起自己的工作这事儿来，徐甘有些受宠若惊。“过段时间秦漠会去找你的经纪公司谈合约，到时候你的经纪约签到嘉腾娱乐来，原先的经纪人要是用惯了就一并带过来，用不惯就给你配新的。”

“嘉腾娱乐？”

徐甘又是一愣。厉风行说，“娱乐圈的路不好走，璐璐虽然没明说，但的确是担心你的，签到自家的公司，问题会少很多，这件事你不用考虑太多，秦漠会去处理的。”

徐甘渐渐回过神，她虽然不是太机灵，但是也听明白了厉风行这话的意思，一时间心里面百感交集。承蒙闻璐没有看不起她，她这一年来陆陆续续受了很多人的恩惠，生活的起色不是一点半点。“不早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厉风行开了门，外面的寒风吹进来，玄关的温度降了不少。徐甘忙追出去，“姐夫……”厉风行脚步一顿，因为这句‘姐夫’，回身的时候，清冷的目光中浮起几分淡淡的讶异。“我……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徐甘小心的看着他，有些笨拙的解释，“我姐她是很在意你的，我看的出来，所以我觉得，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你们以后还是会在一起，所以我应该是可以这么叫你的吧？”

厉风行盯着她看了会儿，缓慢的点了一下头。徐甘松了口气，单手扶在门框上，清秀瘦削的脸庞难得露出几分轻松笑意，笃定道，“姐夫，你跟我姐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真的，我相信。”

听到这句话，厉风行眸中的清冷似乎都被门廊上昏黄的灯光融化了，扬起几分暖色调，‘嗯’的一声音节低沉有力。他也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