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采还不知林月影母女两要对付他。他回了房间之后直接关了门，任由许念洲在外面说尽好话也不开门。许久许久之后，外面没了声音。不知何时天已黑了。“华采哥哥，你没事吧？”

外面传来小团子的声音。华采倚靠在门上，闭上眼掩去眸底的悲伤，没有回复。小团子伸出小手放在门框上。她知道华采就在门的另一边。“华采哥哥不用忍着，想哭就哭吧，只有柒柒在，别人都走了。”

华采张了张嘴，鼻子突然酸得要命。他坐在地上，倚靠着门，蜷缩起双膝：“柒柒是不是觉得我很无理取闹？”

小团子也倚靠着门坐下，跟他背对背：“华采哥哥没办法原谅他很正常，柒柒理解你。”

很多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和一个解释，就能完全放下的。华采知道一些侯府的事，此时听小团子这么感同身受，苦笑一声。他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自己的真实想法，就连师父也没有说过。但他现在想对小丫头说。“我刚懂事的时候，师父就告诉我，我是被他捡回来的。”

“不过我那个时候很小，不知道‘捡来的孩子’意味着什么。”

“但后来，我慢慢长大了，跟其他孩子玩的时候总是被骂，被欺负。”

“看着别的孩子每到吃饭的时候都有爹娘来接，我就在想‘我的爹娘在哪呢’？”

“时间长了，我就越来越想他们，越来越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丢下我。”

华采从怀里掏出锦囊，握在手中。那锦囊已经发白发皱，看起来有些年头，但是没有半点污秽，被主人保存的很好。能看出来华采对这个锦囊有多珍惜。哪怕他一遍遍说‘我不需要爹爹’，但他依旧没忘了他们。“再长大一点，我便求着师父带我去寻他们。”

“或许他们当时是遇到危险迫不得已扔了我。或许我是被人贩子拐走的。”

“我一直在说服自己，他们是个好父母，只不过由于某种原因才让我们分别。”

华采停下话茬，抬头看去。透过窗户能看到夜空。今晚的月亮很大很亮，月光甚至能照出夜晚半空中云的样子。“五年，我从四岁开始找了他们整整五年！”

华采语气猛然提高，眼眶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自己这五年吃得苦，受得累没人能知道。小团子看不到华采的表情，但能猜到他有多痛苦：“那华采哥哥后来怎么不找了？”

华采攥紧手中锦囊，惨笑出声：“柒柒可知我跟师父为什么要去京城？”

小团子摇摇头：“不知。”

“因为京城的药铺多，容易买药也容易养病啊。”

华采眼中聚了水雾。“一年前，师父偶尔得知我被丢弃的地方是云幽城所在地，他想尽一切办法要带我去云幽城。”

“但云幽城需要进门的‘钥匙’，只有皇室才有，他在扶桑为一个皇子炼制兵器，换了方法。”

“可师父他是炼器师，他没有多少实力啊！”

“他用自己所有的灵力想打开云幽城，结果经脉尽断！”

“我发觉不对赶过去的时候，他的身体都快凉了，那些乌鸦在叼他身上的肉！”

“我差一点，我差一点就害死了他！害死了从小把我养大的师父啊！”

华采眼泪忍不住流下。他一想到当时那个场面，心口就像被烙铁滚了一般的疼。“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恨自己，我恨自己这么执着，恨自己忘不了父母，恨自己连累了师父。”

小团子试着想象那个场面。如果柒柒的师父为了帮柒柒找家人而变成那副样子……“唔。”

小团子闷哼一声，下意识捂住胸口。好疼啊，为什么只是想想就这么疼。华采陷入回忆，没注意到小丫头的轻哼。“师父养病的这一年，我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去找他们，绝对会忘记他们。”

“我强迫自己去恨他们，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想他们。”

可是那个男人现在突然出现了。他就那么站在自己面前！他告诉自己他是自己那个找了五年，受了这么多委屈却一直没找到的爹！他让自己接受他，忘记这十年的痛苦和悲伤接受他！凭什么？凭什么当初他打着‘为你好’的名义想扔就扔。如今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又想认就认？凭什么！当初自己努力找他的时候他不在！自己被欺负的时候他不在！师父受伤快要死了的时候他也不在！自己终于选择忘记他们，好好侍奉师父老去的时候，他却出现了？“可笑啊，真是太可笑了……他到底把我当什么？”

也许他当初为了自己的‘儿子活命’，选择将‘儿子’丢出云幽城是对的。但自己就错了吗？难道自己就应该为了他救自己一命而感激涕零，不管受多少委屈，不管经历了什么。只要他一出现就要凑上去跟他父慈子孝，一笑泯恩仇吗？难道自己这十年来的情感就都不重要吗？小团子没有再说话了。她心里很清楚，有些事情，需要华采自己想明白。而另外一些事情，需要许念洲去打破。两个小小的人儿就这样蜷缩着身子，中间隔了一个门，背靠背的坐着。接下来谁都没说话。一直到了深夜，外面起了露。华采才道：“回去吧，别着凉。”

小团子知道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人静静，便起身离去。她去了夜冥殇的房间。男人还没有休息。他躺在摇椅上，坐在窗边望着外面。他的视线没有焦距，不是在看什么景色，也没有在想什么事，只是在放空。林柒入了门，站在门口看着他。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明明近在眼前的师父好像跟自己隔了千山万水。“师父～”小团子不喜欢这种感觉。夜冥殇回过神，回头瞧见站在门口的小丫头，微怔：“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又不好好睡觉。“来。”

男人向着她伸出手，一如往常。小团子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扑到他怀里。熟悉的温度传来。小丫头的心一下子就定了：“师父，柒柒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