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便是：“女人，果然是祸水。”

这句话如同晴空霹雳般，重重的划在了任莫语的脑海里，他原本睡意沉沉的样子一瞬间就被打断了，他抬了头开始仔细的听了起来。“那时候村里就只有一家人有独立的庄子，那家人姓李，村里人都喊他李老庄。李老庄待人和善，在村里挺有口碑，可是也不知怎么的就是生不出孩子，村里有热心人给他出了一个法子，叫他在村外给自己儿子买个媳妇，这样在那月老就有了婚约，那孩子还会远吗？李老庄听了那人的话，恰逢那年外面闹水灾，买个小丫头片实在太过简单，于是他就收了个望门媳，还取了个喜庆的名字，叫她莺儿，因为这个莺多子嘛。”

林萧还想开口，这时候却被任莫语拉了下来，他奇怪的看了一眼任莫语，却又不再打断村长了。村长半眯着的眼睛看到了这一幕，他得意于自己的故事精彩，又自得的继续说道：“说来也怪，这莺儿来的没几个月，孩子就怀上了，来年开春就生了下来，果然是个儿子。乐坏了的李老庄更是爱护他宝贝儿子和宝贝儿媳妇，粗活那是从来都不肯给她做。也就这样过了十年，这莺儿越长越水灵，比那些住在城里，站在那阁楼上的大家闺秀们都差不了多少，村里的老老少少也都知道了李老庄三生有幸，有了宝贝儿子，还有了宝贝儿媳妇。”

“红颜祸水也就是这么来的。这莺儿不知检点，有了婚约的前提下还跟村南的渔夫家大儿子厮混，两人常常深夜幽会，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都不得而知。窗户纸终究会有捅破的一天，这种不堪的私情没过多久就被人发现了，村里果真就炸开了锅。他们逮到了莺儿，却逮不到那渔夫的儿子，渔家人嘛，船就是一切，那家人上了船就跑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莺儿可就惨了，先是在祠堂挨了大棒藤条伺候，被村里人游街示众，最后被沉到了死塘里。”

“这么对付一个女生，太残忍了吧。”

林萧不忍心道，此刻他也明白了任莫语的意思，村长说的，正是两人遇到的村子。古时的私刑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坐在这里的两人是决绝不知的，可是光是听村长这么简单的复述，便已经觉得毛骨悚然，若是知道详情的两人，还敢像昨夜一样那么轻松的踏入那村子吗？“品行有缺，这些都是她自作自受。”

村长听起来像是有怨气，十分不屑道，“后来也是因为这个女人，村里的族法更加严苛，村里的孩子刚刚生下来就被点了名分配，而等他们长大以后，不管愿不愿意都得成家。而我们祖上那一辈也就是是在受不起那样的日子，他们伙同了全村大部分的青年逃出了村，来到了这顺寮湾边上安定下来。你说说，是不是十分荒唐。”

“是啊，是十分荒唐。”

林萧开口道，“为什么会因为口头的婚约，就要了人的命呢？”

“咦！？你没听懂老头子我的故事吧，明明是那莺儿不知廉耻，背德欺家，勾搭汉子，这才害得后辈人遭遇。红颜祸水说的不就是她这种人吗？”

村长有了几分怒气，他严厉道。先前他那想要开口讲故事的兴趣全然失了去，他板着个脸起身，收了凳子，躲到了房间里，不再理会两人。错愕的林萧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他望了望任莫语，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我的话有错吗？”

任莫语摇了摇头，他开口道：“你的话没错，村长的话，也没错。”

‘那么究竟是什么错了呢？’这个问题回荡在两人心里，在面临情爱的考验时，若是两人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他们都沉默了，他们无法设身处地，也无法窥探她的想法，此时此刻除却叹息，又还能有怎么样的回答呢？后面的时间林萧失去了游玩的心思，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也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向来开朗的他少见的透露出这样的情绪，这也让任莫语失去了打扰他的心思，两人出了医务室以后，便在沙滩一角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痴呆般坐了一个下午。“E大学XX届的学生请到停车场集合，E大学XX届的学生请到停车场集合。”

刺耳的广播音在两人即将睡着的时候叫醒了他们，这是集合的声音，也是结束这次外出的声音，他们连忙起身去宿舍收拾东西，终于是在发车之前赶上了。宿舍三人不在一辆车上，他们各自按照各自的班级登上了各自的车辆，任莫语再一次一人安静的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一个人独自回忆着这里的一切。周围都是同学们的笑声，想来他们应该在这两天里玩的十分惬意吧，海边畅游，古村落探访，夜幕来临时还有村民们组建起的篝火晚宴，而这些无一例外的都被任莫语‘不小心’的错过了。任莫语的眼神被同学们吸引过去，他在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上看到了不属于他的光芒，他们嬉戏打闹着，像是在嘲讽着各自的糗事。还有不少男女眉目传情着，想来在这十分浪漫的旅行中，应该有不少人牵上了对方的手吧。在这活跃的氛围里，任莫语再次感到了那种味道，他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个问题忽然不可抑制的钻进脑海里。他自问：“我，又获得了什么呢？”

“滴。”

像是一滴清水落入平静的水面，即使在嘈杂的环境里，任莫语还是清晰的感受到了。那是风声，是竹叶瑟瑟作响声，是耳后窸窣的声音，是她伏在脑后，温柔的发丝刮着脸颊的声音，任莫语猛地起身，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四下观望着。整个车厢的人都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们都因为任莫语这个突然的举动安静了下来，除开司机以外，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任莫语茫然的望着周围，无声的一切回应了他，刚刚那种感觉已经消失不见，可是为什么任莫语的泪水会慢慢积蓄，鼻尖会慢慢红润呢？任莫语坐了回去，所有人怪异的看了一样任莫语以后，又回归了自己的话题，车内喧嚣依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谢谢你。”

她的话轻柔，简单，汇聚于脑后，这一次任莫语没有激动的站了起来，他闭上了眼睛，在那无边的神识里静候着，静候着她的下一句话。“谢谢你再次为我，站起来。”

她的话如同在耳后所说，那磁性的声音挑逗着任莫语的神经，呼出的风柔软的拂过任莫语的耳朵，此刻的两人就像是相拥在一起一般，相互紧密的依靠着，难以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