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意带着几分萧瑟，无序的扰乱着一夜秋雨的冲虚观，依恋在树枝上的寒露在冉冉升起的旭日中渐渐消散，这是一番美景，只是无人欣赏。相对于这些，端坐在一方砚台石雕椅子上的延清道人倒有几分欣喜，他瞧见了这满山枯黄的叶子偕同着那些常青的树木，一起谱写着它们的轮回，他的眼神中便有着什么东西在做决定。一杯热茶被推到了延清道人的面前，他回头，瞧见了自己的两位老朋友，延清道人抿了抿茶叶开口道：“两位，还没走吗？罗浮山，恐怕再没什么仙丹灵药了。”

“若是为了这些，我们还有必要来这里吗？”

罗国立也在微冷的清晨里握住茶杯取暖，他望着这位不知何时就已经端坐在这里，等候着清晨的老友，有几分心疼的问道，“延清，不。韩澄心，你怕是…….”“呵，不愧是卜脉的人，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啊。”

延清道人笑了笑，今天的他看起来分外的年轻，本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此刻的脸上竟然也像何宗仁一般面色红润起来，唯一不同的是，延清道人的颜色没有那般犀利。“如果说有谁会知道罗浮山有没有金鹅，那非你这位观主最是清楚，不然的话这传说都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没有多加关注呢？那些照片，的确是真的，不过一直没有流传出去，应该还是你的一手操控吧。你想用它们，引得更多人来。”

“分毫不差。”

“我有一点没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引得他人来呢？有这样的东西，难道你不会自己组织人去吗？”

看着满是迷惑的罗国立，延清道人笑了笑，他开口道：“怕你是忘记了山门的规矩了吧！这一方生灵里，尽我道家门下弟子，同辈相残会引来天谴的。”

“所以现在，金鹅被人夺走，你还不是人财两空？”

罗国立丝毫不理会他的哑语，他知道教内对于这些天地灵物颇有敬重，若是出手破坏，天谴不知道会不会有，总归气运是一定会受到影响的。“不。”

延清道人笑了笑，他十分神秘的从脚底下拿出个制作精美的盒子来，古色古香，上面还雕刻了个栩栩如生的虎头尚在怒视他人。他点了点这个盒子，又将它推到两人面前，苦笑着开口道：“到头来，不过是这样的结果啊。”

“这是？”

那些罗国立同何宗仁都没有见到最后的一切，他们中途早夭便匆匆下山了，所以见到这方盒子显得分外惊讶。罗国立同一直插不上嘴的何宗仁对视一样，随后便凝重着表情打开了它。正如两人预料的一般，一道金光立刻刺到了两人的眼睛，只不过这并不是它们的光，而是太阳的光线。两人定神一看，所谓的盒子里没有相信中那般散发着浓郁丹香的仙丹，也没有传闻中浑身金色会有着神奇力量的金鹅，有的只是半个盒子的蝴蝶罢了。此时已经是秋季，完成了使命的它们早就安然的睡去了，等到他人再次发现的时候，便也只会惊叹蝴蝶翅膀的美丽，浑身金色的高贵优雅，赞叹所谓的自然中还有着这般美好的事物，可是它们却也已经再也飞舞不动了。“所谓的金鹅便就只是它们啊，这金鹅不知多少年才能出现一次，也不知多少年才能汇聚成型，只是每每出现的时候，观内的长生井便会生出异样，我也是依据此才推断出汇聚之日便就在这几天。只是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延清道人满是踌躇之色，脸上的倦意已重，眼皮倦乏着就像要沉沉睡去。罗国立已经明白最后出现的人到底是谁了，只怕那人会是延清道人派去的后手，至于后面是什么景象，他同何宗仁便没再有兴趣知道了。两人知道了想知道的东西，也就扶着延清道人一步一步的回到房间，这位前几日看上去十分健康的老人，经历了前夜的秋雨以后仿佛苍老了许多。搀扶着他的两人心里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安安稳稳的将延清道人扶回了房间。‘嘶，嘶。’又是有人在清扫着冲虚道观一派气势下的广场，上清教一行人也听着这样的声音开着车，终于踏上了返程。这次的车厢里气氛显然沉重了许多，开车的司机已经由何宗仁转为了罗国立，罗老开车甚为稳健，稳稳当当的让大家几乎感受不到晃动。一如往常一样，吴雪已经提前先回去了，经费有限的几位小辈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三个青年人拥挤在后座，彼此都将脑袋扭过去，沉默不语。透着后视镜，罗国立看到了大家的失落，这也难怪，他们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少年，在经历的鹅城西湖时的惨败以后，这一次又在罗浮山险些遇险，这叫几位本就在山门内同同龄人争强好胜的少年们怎么能放的下去呢？罗国立淡淡一笑，他也不开口解释或是安慰，一向为人生导师的他这一次选择了沉默，他明白这些都是孩子们应该经历的。弟子们的问题得由他们自己解决，可是困惑着自己的疑惑，却还是留在心里。那夜的场景是毕生难忘的，其中既有金鹅这样的天地灵物，同时还有另外出现的人，或者说另外出现的人才是困扰着罗国立的问题。‘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轻松挡下道家的术法呢？即便就是道家自己人，也不敢这么托大的一力承受，更何况还安然无恙。’这样的思绪便是罗国立思考的东西，问题就像是蚕食青草的毛虫们，一点点将他的思绪拉倒远方，直至后方喇叭声大作，生生打断了他一种思绪以后，他这才回过神来稳住车子，脸不红气不喘的继续开着车。“大概不可能吧。”

罗国立将窗子打开一点，偏凉的寒风驱赶了开着暖气的车厢里遗留的安逸，将那珍贵的专注递了进来，他也在这样的风声杂乱下同自己说道。越野车得了力量，消失在了公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