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接下来由我给你授课吧。”
“什么?”
白心猛地抬头,不解其意。苏牧那双眼冷的出奇,只消一眼,就让人如坠冰窟,浑身打颤。白心难得见他如此认真严肃的样子,心里只觉得要打起精神好好应对他之后的话。苏牧再次启唇,开口:“我说,深夜补习的时间到了,白小姐。”
“哦,哦。”
白心讷讷点头,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脊背挺直。苏牧将那块塑料板再次推出,用油性水笔写着:“张涛——心理医生,说谎娱骗大众的人。”
他问:“白小姐,告诉我,在什么情况下,人会杀人?”
白心抿唇,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个问题太阴暗,太过于深刻,以至于她再如何鼓起勇气,都说不出口。“你可以按照你常年检尸所得经验告诉我,不一定要在内心询问自己,”苏牧若无其事道,“我知道以你这种性格,比起让你杀人,还不如懦弱被杀。”
“我才不是那种人……”白心下意识反驳。她怎么可能会选择被杀?苏牧垂下眼眸,“别不信,很多人在危险时刻都会选择被杀。”
“这怎么可能……”“你回忆一下那些案子,明明是两个体型相等的人,如果真的抗争到底,未必是被害人死在凶手的手里,可又为什么,到最后关头,被害人会选择放弃挣扎,于是被杀害呢?”
“这个……”白心说不上来。“就算让被害人逃离了,他也无法杜绝后患,像凶手一样杀人,所以他注定只能输或者平局,绝不可能赢,在他的想法里,没有杀人自保的可能性。”
白心沉默了,苏牧说的在理,但这个话题太过于压抑。“所以,一旦选择了杀人,凶手一定抛弃了所有的道德底线,甚至是对这个社会绝望,他们再也不可能做回好人,也绝对不会忏悔。”
“苏老师,你想说明什么?”
“我想说的就是,张涛能够杀人,那他已经是一匹狼了。所以他绝对不可能再因小失大,暴露自己,为了掩饰真相,以及保住自己的社会地位,他可能会不择手段,想出其他的方式,甚至是杀害我们。”
“但这样,目标太过于明确了,如果我们死了,一看就知道是他犯罪了。张涛真的会做这么蠢的事情?那他岂不是暴露了?”
白心问。苏牧微笑,笑意很冷。他说:“但这是唯一的办法,只有堵住我的口,他才有可能继续坐拥名与利。”
白心点点头,心底恶寒:果然,这个男人不是善茬,他几乎是一步步将张涛逼上了最险恶的那条路,张涛别无选择。就在此时,白心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陌生号码,犹豫不决要不要接,“要接听吗?”
苏牧点点头,表示准许。白心按下扩音键,大声说:“你好,你哪位?”
“白小姐?我是张医生,请问你的男朋友在吗?”
“我在。”
苏牧接话。张涛的声音暗带汹涌的怒意,他压低嗓音,说:“你想要多少钱,可以停下这些。”
苏牧意味深长,“哦,张医生这是承认自己没有意念力了?”
那头沉默:“……”但可想而知,这个世上没几个人会相信意念力,张涛只是骗术高超而已。可现在,经由苏牧的手放下这些鱼饵,那些自认为是聪明人的网友自然不相信所谓的天才存在,人都是有妒恨攀比的心理的,只要一点诱导,那些负面情绪自然而然会发酵、膨胀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也可以说,否认张涛的意念力,这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情,是不可抗力。所以,张涛也慌了,他根本不敢想视频播出以后的后果,更何况是以Musol的名义。苏牧的语调还是不疾不徐,“愚弄大众,是不是很有趣?”
他这样的说话方式很欠扁,至少白心都怕张涛突然情绪失控,杀到家里来。她扯了扯苏牧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激怒这个人了。电话那头的人终于被惹火了,他歇斯底里喊道:“你究竟要怎么样!你这个疯子,毁了我就这么快乐吗?”
“你冷静一点,我们在谈价格,价格好,我自然就不会拆台。”
苏牧说。“你说,要多少钱都可以。”
苏牧玩味道:“无价。”
“你!”
张涛几乎要炸了,整个人如同一戳即爆的油桶,被苏牧用油烟熏一熏,就迫不及待崩盘瓦解。苏牧适时挂断电话,余下白心心有戚戚。白心缩了脖子,问:“怎么办?”
苏牧站起身,他低头,毫无预兆地靠近她的耳畔。白心的心跳加速,她避无可避,稍一侧头,就能闻到苏牧身上清晰的薄荷味,浅淡而高雅。苏牧凑近她单薄到几乎透光就泛白的耳廓上,气息舔过她的脸颊,说:“和我去开房吧,白小姐。”
“什么?!”
她明显被吓到了,一双如同麋鹿的眼瞪的老圆,受惊一般警惕地望着苏牧。他……他究竟在说什么?开房?这是性—暗示吗?她……她该怎么办?能拒绝吗?呸,当然可以拒绝。“如果你想保住命的话,我们需要失踪一个星期。家里是不能待了,带上基本的衣物,我们在宾馆里面住一周。”
苏牧解释,但他嘴角的些许笑意并未褪去,反而兴致勃勃,一直观察着白心脸上那些细微的表情变化。白心缓下心跳,她没回答,但潜意识里面也是答应的,至少现在是避无可避,只能被苏牧牵着鼻子走,否则就会被张涛报复,还可能找上门来。是了,上次去治疗所就是填写她的住址和讯息,难怪张涛有她的手机号码。苏牧这只老狐狸,这个人的心肠怎么会这么黑?害的她有家也不敢回了!半个小时后,他们就一起离开了公寓。苏牧打着车灯往市中心的方向开去,突然之间,只听得他道:“低头。”
白心猛地低头,再次往后面看去,她吓得一跳。张涛的车正巧与他们擦肩而过,没想到那个人这么心急,居然连夜就找上门来,还好白心逃了,不然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苏牧扒着方向盘,目不斜视,说道:“开笔记本,我的门上有摄像头,能看到发生什么事情。”
白心照做,电脑屏幕里放大了张涛的脸,很明显他在四处打量,企图撬门而入。她慌里慌张:“怎么办?”
“如果他敢撬门,你就报警。”
苏牧说。“哦。”
白心心里有底多了。但张涛也只是狠狠拍了几下门,就坐在楼道等,监—视着那道门,怎么都不肯离开。直到白心进了宾馆的双人房,她还恍恍惚惚没回过神。她坐在纯白色被单上,就坐了一个小角,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媳妇一样,一点都不敢动弹。白心直勾勾盯着电脑屏幕,虽是监—视,心思却飘远了。她怎么会蠢到来和苏牧开—房了?还要共处一室?还要待一个星期?天呐,来人杀了她吧。她崩溃了,听到浴室里那哗哗的水声,心尖又是一颤。苏牧是早就料好了这一出吗?为什么他这样泰然自若,一点都没有膈应的感觉。看他对订房的各种流程都很娴熟,几下就办理好了入住讯息,难道他是个中老手?白心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她心想:苏牧总不会是因为情商低谈不到女朋友,结果热衷于露水情缘,就是现在流行的一—夜—情?以他的颜值,的确很容易约到人呢。可就算苏牧用美色诱—惑她,她也绝不会轻易屈服的!白心下定了决心,在看到苏牧裹浴袍踏出来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双腿发软。她咽了咽口水,示意自己不要担心。她学过擒拿,甚至还会那些失传已久的招数,譬如猴—子—偷—桃,攻人下盘,对付一个苏牧绰绰有余。苏牧走到她的面前,默默看了她一眼,眸光温和。这让白心更坐立难安了,她双腿紧紧并拢在一块,出声:“苏老师,你洗好了?那我去洗……”糟了,她这样说,就更引人遐想了。白心嫌弃自己的嘴笨,刚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就被苏牧大力握住肩头。他低下头,轻声说道:“等一下。”
“什……什么?”
白心没骨气地结巴了,她是真的应对不来这种情况了。“嘘——”当苏牧凑近她的耳廓时,白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都险些忘了自己为什么不反抗。她还记得苏牧现在的样子,他的发梢都是湿漉漉的,裹着一点晶莹剔透的水珠,颜色变得更深了。他的身上都是熟稔的体味,不难闻,蕴含清晰的沐浴露清香,甚至让人沉醉,这是男性荷尔蒙的力量。“苏老师……”白心又忍不住开口,由于紧张,她的声音都软糯糯的,显得不真实。按照小林那个色—情—狂来说,就是娇滴滴的,一掐就能掐出水,最能催—情。大概是因为房门紧闭,总会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所以白心也有点恍惚了,甚至是……放弃抵抗。苏老师说的果然没错,在凶手太过于强势的时候,被害人总会出于胆怯,而任其为所欲为。白心感受到耳侧一热,蜻蜓点水一般的触动,苏牧就松开了她。“好了。”
苏牧说。白心睁开眼,眼眶都有点红,她难以置信:“好了?”
苏牧抬起手,给她看:“有杂草,我给你拿下来了,现在可以去洗澡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但白心总觉得有点恼羞成怒,却也不知道在羞什么,在恼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