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康帝并未就大皇子的事多说什么,先前那话也像是一时兴起的提点。可淑妃心里就是极度不安,甚至不断的猜想着皇儿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了陛下猜忌。直至成康帝临走之前,他又道:“臣子的家事朕不便插手,但乔家乃是你的亲族,若是连个下人都约束不好,落个家风不正的名声,岂不是贻笑大方。”
成康帝说完这话便走了,只留下淑妃在原地失神。次日,乔吉儿就被淑妃召进宫中。一踏进玉藻宫,还来不及给淑妃请安,她就生生挨了一巴掌。淑妃坐在主位冷眼看着她,全然没有了过往的疼爱之情。乔吉儿捂着脸跪倒在地,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淑妃,嘴里低低的唤:“姑母?”
淑妃一手拍在案上,表情看起来冷酷到近乎狰狞:“闭嘴,本宫不是你的姑母!”
乔吉儿泪湿眼眶,心中隐隐已经猜到姑母到底为什么动怒了。她忍着脸上的疼痛,膝行到淑妃跟前,哀哀的道:“姑母,吉儿要是做错了事,您只管罚我就是了,您别气坏了身子。”
淑妃面色稍稍好看了些,可一想到昨日圣上说的话,她心里就气得不行。以致于对自己一贯疼爱有加的侄女也越看越不顺眼。“以往我还当你拎得清,可你回头看看这段时日你干出的蠢事,哪一桩哪一件不落人口舌?”
淑妃咬牙切齿的道:“你打小就被本宫接到身边亲自教养,连太后都夸赞你端方聪慧贞静贤淑。哪晓得你回你母亲身边不过两三年的光景,竟成了这般不知深浅的蠢货,可笑本宫还对你给予厚望!”
乔吉儿脸上臊得通红,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反驳。淑妃又道:“果真是小妇养的,上不得台面。”
这话是连乔吉儿她娘一并羞辱了去,可偏偏她说的是实情,她娘就是妾室扶正,根本没有什么底气,更谈不上多好的教养。“本宫早提醒过你,别存着那些不该有的念想,早早寻个家世人品好的嫁出去,总好过蹉跎了青春。你偏不听,非盯着那裴家不放。你也不想想,乔家跟裴家能不能结成儿女亲家,且不说两家有嫌隙,就是没有你当东宫一派乐见两家联姻?”
乔吉儿咬着唇不说话,心里却忍不住想,姑母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若她没有存着要拉拢裴家的心,为何不极力阻拦她?自然,这话她只敢在心里吐槽,万万不敢拿出来顶撞淑妃。而淑妃明知此事不能全怪乔吉儿,却依旧将过错归咎到她身上,不过就是想拿她当出气筒罢了。比起乔吉儿,她自是更恨裴家。若非他们这般不识抬举,裴乔两家一旦结合,她的琛儿便有了足够的力量与东宫抗衡,一旦琛儿上位,裴家便立下从龙之功,岂不是美事一桩?她的琛儿乃是长子,加之几次三番立下战功,朝中拥趸甚多,未必就没有一争之力。论威胁,太子乃是储君,对陛下来说只怕才是更大的威胁。说到底,这不过是她的妇人之见。她但凡将成康帝的话仔细琢磨清楚了,就该明白有些东西她终究是妄想。“这是怎么了?”
低沉而略显粗犷的嗓音打破了凝重的氛围。淑妃抬头看向来者,一直绷着的脸上才露出点笑色:“琛儿,你怎的过来了?”
来者正是大皇子赵琛,他从小便爱舞枪弄剑,比起稍显文弱的太子,他的体格极其健硕,一双眼睛也如鹰隼一般锐利。乔吉儿最怕她表哥,每回见他都跟兔子见了狼似的,如今见了赵琛更是吓得头都不敢抬。“母妃,好好的怎么还跟表妹生起气了?”
赵琛在淑妃身边坐下,接过宫人奉上的茶喝了一口,眼神落在跪着的乔吉儿身上。他平素待乔吉儿还算不错,眼见乔吉儿脸上像是挨了打,倒也有些怜惜。不提乔吉儿还好,提起她淑妃脸色又沉了下来。“琛儿,你这表妹近来越发不成样子,母妃若不好好管教她,往后只怕想嫁个像样的人都难。”
赵琛对京中近来发生的事知之甚详,自然对龚家背后搞的那些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清二楚。乔吉儿在他眼里固然是个蠢的,可到底不是全无用处。“说来,表妹这个年岁也的的确确该嫁人了。”
赵琛这话惹得乔吉儿一个激灵,忍不住抬头望向他,心中生出些许恐惧之感。淑妃看都不看乔吉儿,只顾着给儿子擦汗扇风,嘴上万分慈爱的道:“你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不妨告诉母妃,母妃也好把把关。”
赵琛瞥了乔吉儿一眼,忽的一笑,配上他冷硬粗犷的相貌,让人看得胆寒。“这倒巧了,儿臣这里正有个合适的人选。”
淑妃十分有兴趣,忙问:“是谁?”
赵琛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个两个字,茶渍一干了无痕迹。而淑妃眼中精光大盛,接着又有些犹疑:“我记得他已有妻室,我们吉儿总不好去做个妾吧?”
乔吉儿只觉通体发寒,脸色惨白惨白。“姑母,表哥,我...”赵琛一个眼神看过来,乔吉儿当即就不再吱声。“母妃有所不知,他那妻室自小产后身上便一直不好,眼看人要就要熬干了。我琢磨着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淑妃满意的点了点头:“若真是如此,倒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说着她就亲自伸手将乔吉儿拉了起来,而后将她拉到自己跟前,慈爱的抚着她的手道:“姑母生气,也是怪你不争气。你知道的,姑母从来一直将你视如己出,又怎会害你?”
乔吉儿强忍着将手抽回的冲动,垂着头不说话。淑妃又道:“好孩子,这些年姑母一直由着你,就是想让你自己想明白了好彻底死心。中山王世子,不论家世人品还是相貌都属上上之选,你嫁过去虽是续弦,却也是正经嫡妻。往后他当上中山王,你便是中山王妃,不比一个燕侯之妻要风光?”
乔吉儿本来满心不甘,可这番话听下来,她却逐渐平静了。她虽并不想给人做续弦,但姑母这话却是提醒了她,何必只盯着一个裴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