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吟之看着她,听话的重复了一遍,“我很聪明,谁说我蠢谁最蠢。”
刚巧听到这番对话的谢怀与不由得在屋子外顿住了脚步。秦攸宜简单粗暴的安慰方式实属罕见。谢怀与的神色不经意地舒展了开来,眼眸中泛着笑意步入了房中,“你竟这般教导她?”
原本状态轻松的谢吟之在见到谢怀与后竟直接低下了头,人也向秦攸宜的方位靠近了些,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替秦攸宜“防御”的状态。秦攸宜察觉到了这一点,谢怀与也是如此。自他前日将谢吟之从谢府带回到了尚书府,她对自己的态度便变得异常排斥。谢怀与知道缘由,因而这两日里都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阿芜,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在自己的屋子里吗?”
门外传来声响,焦急的乳母在听到谢吟之的声音后便放了心,撤到了一旁等候。谢吟之垂首瑟缩了一下,悄悄挪到了旁边,与谢怀与拉开了一段距离。她不想回答谢怀与的话却还是勉强开了口,“我见屋子里有人…”谢怀与顺势坐到了秦攸宜的床边,将手上端着的红糖姜茶舀了勺往秦攸宜的嘴边送去。秦攸宜看了眼碗内黑不溜秋的汤水,又闻到了自己向来最讨厌的生姜,像是看到什么毒药一般,死死闭着嘴往后溜,却被谢怀与拽了回来。这时谢吟之抬起了头,目视着谢怀与的动作有些踌躇地开了口,“阿兄。”
“嗯?”
秦攸宜不情愿张大的嘴也僵住了动作,扭头看向谢吟之。谢吟之的手紧攥着袖口,像是十分紧张,鼓了鼓勇气后说道:“阿兄,你莫要欺负阿嫂。”
秦攸宜老泪纵横,如小鸡啄米一般疯狂点头。“我哪里欺负她了?”
谢怀与微微挑眉,只以为她是随口一说,却见一向有些畏惧他的谢吟之鼓着腮帮子向他走进了一步,断断续续地说道:“阿嫂都不想要喝…你逼她喝…像祖母一样…”谢怀与手指一顿,神态也严肃了许多,他将碗放了下来,沉声问道:“可是祖母逼你喝什么了?”
谢吟之被他倏然间冷下来的神色给吓到,不自觉地向后撤了一步,可又不敢不回答谢怀与的话,绕着手指、带着哭腔摇了摇头,“没有。”
“你知道,阿兄不喜欢听人说谎话。”
谢怀与声音很淡,但谢吟之却被他吓得抖了一下。秦攸宜见她这般紧张,便要替谢吟之说话,却被谢怀与一个眼神扫了过来,只得重新闭紧了嘴。“真的没逼我喝药…祖母逼阿父喝了,祖母说她梦到了祖父,总觉得阿父会被祖父带走,说他身体不好…”谢吟之向来畏惧谢怀与,又被他刻意一吓,更是不敢有半点儿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事都说了出来,却不想谢怀与听到之后脸色愈发阴沉。乳母在门外隐约听到谢吟之带有泪意的声音,当即便敲门走了进来,朝着谢怀与的方向行了礼,她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没太放在心上。“大人,前些时日二夫人引荐了一位江湖道士去到了老夫人的面前,说是那位高人曾给前朝最为长寿的皇帝研制过延年益寿的神丹,那位高人的确身有所长,治好了二夫人缠身多年的顽疾,因而老夫人听了之后也有些动心。”
“只不过大人也知道老夫人读过许多本医书,问清楚那位高人所制的神丹中所放的东西后便犹豫了起来,可那位高人却说里头虽有制毒的成分,但两两相互抵消,老夫人被说服,却不敢拿自己尝试,便让大老爷替她试药…”“大老爷向来孝顺老夫人,就…”接下来的话乳母没再说,可谢怀与却猜出了全部。他的薄唇紧紧抿成了一线,透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攥成拳头的手上青筋暴起。三人不由得噤若寒蝉,最终还是秦攸宜最先开的口。她声音极轻,“这类延寿的丹药若是食得少些应当不会影响到身子,养些时日便可恢复回来,你可安排医士去为你阿父先诊治一番。”
谢怀与目光冷若冰霜,“我懒得再管他。”
“他愿意做孝子我何必一直拦他。”
秦攸宜想说的话都被谢怀与重新送到嘴边的红糖姜茶一同堵回到了肚子里。话虽这般说,谢怀与还是在安顿完秦攸宜之后回了趟谢府。清河谢氏共出五位太师、三位太傅,只到了谢怀与的生父谢铭晖这一代开始落魄。谢铭晖身为长子,有才却无心入朝为官,只醉心于诗书之上,当今圣上看在淑贵妃的面子上给了他一个品级颇高的闲职。而谢怀与的二叔,谢铭晖同父同母的弟弟谢铭德则是一腔热血却才疏学浅,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国子监司业。一个才华横溢却不愿入仕,但因占据长子之位而轻易获得官职。一个则是凭靠自己摸爬滚打,可最终也不过是混的闲职的悲催之辈。子辈差距更是显著,谢怀与二八年岁便考取了状元,又有淑贵妃的撑腰,先是入督察院为官,没过多久便被高提为正三品按察使,后因原尚书遇刺意外身亡,尚未行冠礼的谢怀与竟被圣上破天荒封为尚书,掌政令,一跃成为他们谢氏几代以来最为位高权重的后代。而谢铭德所生的儿子谢昱凡却还混迹于青楼,因女子与同窗大打出手,以至于他为子厚着脸皮去求淑贵妃向圣上去求取官职却被拒之门外。长久下来的不平衡,让谢铭德早就无法与谢铭晖坦然以对。唯一让谢铭德舒服的一点便是谢老夫人因不喜谢怀与的生母、多年来总是更偏向小儿子,而谢铭晖虽然是谢府名义上的一家之主,却因谢铭德的夫人把持中馈和老夫人的偏心而丧失实权。谢怀与如今已有自己的府邸,谢铭晖单独居住了谢家的祖宅当中,可如今谢铭德才是在谢府最有实权的老爷。只是人总是贪得无厌。谢怀与日后前途无量,他的儿子是如何也赶不上了。谢铭德的夫人孙氏原曾是荥阳萧氏收养的义女,后因一些原因在与谢铭德成亲之时与荥阳萧氏断绝了关系,多年来都没了联系,自然也没了母家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