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钏派来监视秦攸宜的人根本进不到尚书府内，所以哪怕再过着急也无法将秦攸宜带走，直到秦攸宜自己从府上出来的时候那些人才敢上前催促。可说是催促，但到底还是不敢惹了秦攸宜不快的。“郡主，奴才受夫人之命保护郡主安危，如今天色已晚，还请郡主立即回府。”

秦攸宜眉眼轻挑，看着那说话的小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保护本郡主的安危？”

“你们若真有用，能连尚书府都进不去吗？”

秦攸宜笑声清冽，“若非你们是秦府的人，如此堂而皇之地在尚书府外头做监视之举，尚书大人早就将你们送去大理寺了。”

那人连忙认错，“奴才无能！”

秦攸宜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消散，“走吧，回府。”

秦攸宜方才踏进将军府的大门就见等候她许久的秦管家一脸为难地迎上前来，还摆出了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给她看。秦攸宜睨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秦管家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明日是钟小姐的出嫁之日，今日理应与家人共进晚膳，马上就要到了开席的时候，还请郡主前去膳厅。”

苍天啊！府上谁人不知秦攸宜打小与钟云间不和，这样为难人的事情怎么每次都让他来做。“好啊。”

秦攸宜答应的倒是爽快，她正愁见不到钟云间呢，这不机会就来了嘛。她忽略了秦管家难以置信的双眼，随口说道：“走吧。”

秦攸宜本就生得极美，如今模样稍长开了些后更是一颦一笑都令人倾心。她施施然走进膳厅的时候，秦家所有跟来上京的人都已经到了场。甄玉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番，倒是没提及她今日去尚书府的事情。秦攸宜朝着秦老太君行了礼，款款落座后才睇给钟云间一个眼神。今日的钟云间只着一身白底绡花的襦裙，白净的脸上没有半点脂粉，丝毫不像明日要嫁进皇家的人，倒像是要去佛堂静心的姑子。钟云间见到秦攸宜时眼中并无半分波澜，似乎将前尘往事都抛之脑后。“郡主回来了？”

钟云间缓缓抬眼看向她，如同寻常一般开口，“昨日臣女身子不适，没能及时起身迎接郡主，郡主可不要见怪。”

秦攸宜懒懒地往背后的软垫上一靠，樱唇含笑，“你我之间，怎么会计较这些繁文缛节呢？”

钟云间身形微晃，艰难地扯起唇角，“郡主说的是。”

“我既不计较钟小姐，钟小姐也不要计较我。”

秦攸宜微微一笑，“按理说我身为钟小姐的义妹，明日钟小姐出嫁，本郡主理应添妆，只是来府有些仓促，就连自己的行李都没有带，临时也寻不到合适的东西来，还请钟小姐莫要见怪。”

“无妨。”

钟云间眉眼微垂着。她跟秦攸宜早就水火不容，哪里有半分的姐妹情谊在？侍候的婢女前来上菜，秦攸宜夹了块玉笋蕨菜后便觉得索然无味了。钟云间见状也放下了筷子，薄唇轻勾，“郡主向来最喜欢府上厨子所做的肉食，如今倒是淡了口味。”

秦老太君也发觉了此事，闻言不禁点了点头，“昭昭这次回来倒真是变了不少，她先前一日时常吃四顿饭，现如今连晚膳时分都很能克制住自己的果腹之欲，看来人长大真的是会变的。”

“老太君说的是。”

钟云间笑了笑，可眼底却冰冷一片，“不过郡主变得可不止是口味。”

秦攸宜抿了口果茶，眉眼弯了些，“怎么本郡主听来，总觉得钟小姐话中有话？”

“是啊，我是有话想与郡主说…”钟云间轻笑，“我只是不好在老太君面前说出来罢了。”

秦战和甄玉钏猜到了她想要说的话，甄玉钏立马高声喝止，“云间！”

“哦？云间有何事不好让我听？”

秦老太君却淡然一笑，猜到了她想要说的话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可是有关谢家的事？”

此言一出，除秦攸宜之外的人全都震惊的屏住了呼吸，还是秦文骞最先打破的僵局，“祖母…”秦老太君高扬起手臂，示意他闭嘴。“老身是不愿多管府上的事宜，而不是不管。”

秦老太君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的面庞，声音始终平淡，“老身知道，你们都怕我听到此事会受到刺激，可昭昭是秦家唯一的孙女，漱雪已经死了，秦家不能再没有昭昭。”

秦战从未有过如此悲愤的模样，他跪在了饱含热泪的秦老太君面前，“是儿子无能，没能够为漱雪讨回公道，也没能教育好儿女。”

秦老太君微仰起头，“老身近日见了个故人，他与老身说了些事情。”

“已逝去的人未必希望看到留下来的家人因她久久不虞。”

秦老太君说完，朝着神色复杂的秦攸宜招了招手，“你过来。”

秦攸宜缓慢地走到了秦老太君的面前后半跪了下来，她低首垂眸，“自年幼时祖母是最宠爱孙女的人，祖母放心，孙女定会查明当年的真相以告慰在天之灵的姑姑。”

“起来吧。”

这顿饭因钟云间有意的挑拨而临时更改了主角，即使想到钟云间的奸计未能得逞还惹得甄玉钏不愉，可秦攸宜依旧觉得不舒坦。她今日就搬回了先前甄玉钏给她准备的院落当中，院子极大，还有块专门练武的区域，旁边的高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暗器，还有年幼时她一直想要练，却没被允许的流云鞭。院子的另一头有个凉亭，四周种满了粉紫色的花，在花圃的旁边还扎了个安全稳妥的秋千，卧房里头的布置更是比院中奢靡无比，感觉秦府库房里一半的御赐的珍稀珠宝如今都放在了她的房中。还有给她单独的书房，就连甄玉钏曾在发怒时烧掉的那些她收藏的民间话本如今都换成了全新的精绘版，还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了专门的书架上。秦攸宜支着下巴坐在长窗下，玲珑见她神思倦怠，劝她早点儿上床休息，然而秦攸宜却耳朵一动，命她将方才上了栓子的院门重新打开。披着斗篷站在门外的钟云间被猝不及防打开的院门吓了一跳。而后秦攸宜冷笑着站起了身来。“明日钟小姐就要嫁进大皇子府，这个时辰钟小姐过来，恐怕不是来跟本郡主叙旧的吧？”

钟云间本来就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秦攸宜打开院门，却不想她竟然能察觉到自己的脚步声并毫无防备地将院子大门敞了开来。钟云间的唇角轻轻勾起一个笑容。“不错。”

她看了看旁边的玲珑和蓄势待发的魄月，冷笑道：“郡主能否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