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孩儿起名为宥。因为希望他能够心怀宽宥。字是清谷道长为陆宥所取,唤作“暨白”。省身克己,襟怀坦白,是为人处事最基本的原则。平日里最喜欢“陆暨白”这个名字的人倒不是陆景珩和周晚星夫妻二人,竟然是八杆子打不着的秦战。他在对清谷道长的才学赞誉之际还罕见地矜持了起来。秦战说自己是个粗人,并无满腹经纶,日后还是让甄玉钏负责给秦文骞和秦攸宜的孩子起名。殊不知秦文骞和秦攸宜压根儿没在此事上考虑过他。秦文骞那里是因为方白微饱览群书,有真才实学,不愁起不了一个好名字。秦攸宜那边则是人选太多,秦老太君听到秦战矜持的话语后没少笑他脸大。首先那个尚未存在的孩子的父亲就是上京城里殚见洽闻的第一才子,当年科考更是一举夺魁,响当当的状元郎。其次皇帝、皇贵妃和清谷道长这三人本来就会为争抢此事打得不可开交,中途甚至还插了个没什么竞争力、但还是会来凑热闹的谢铭晖来争取“冠名权”,秦攸宜未来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愁没有名字。就在秦家人和沈家人同时陷入婚前焦虑的处境里时,日子在一天天地向后进行着。在经历了度日如年的两个月之后,终于要迎来了秦攸宜和谢怀与成亲的日子。其实甄玉钏压根儿没觉得秦攸宜和谢怀与这些时日里会老老实实地避而不见。为了避免因为她的阻拦而闹出什么事情来,甄玉钏甚至还放松了将军府外的看守,只为了秦攸宜悄悄溜出门的时候不要被人抓到,将事情闹大。可秦攸宜和谢怀与备婚的这些时日里真的没有见上一面。不过倒也不是主动的,对于秦攸宜来说,这是被迫的。秦攸宜才不信那些旧俗,而且她也觉得谢怀与必定和她一样不相信那些没根据的俗约,可没想到谢怀与真的相信甄玉钏所说的“婚礼前见面,婚后不想见”的说法,在秦攸宜想要翻墙出府和他见面的时候还特别正人君子的回拒了。并且让熏风亲自将秦攸宜送回了府。秦攸宜被他气得半死,有几日连信件也不给他写了。然后谢怀与就坐不住了,某日夜间带了许多好吃的翻进了将军府,可怎知秦攸宜把房门关得死死的,死活不让他进去,谢怀与本来也只是想与她隔着房门见上一面,见状就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了门外后离开了。淑皇贵妃立后大典是秦攸宜在这两个月里唯一一次出门,可当日谢怀与被陛下有公务在身,不仅未能参加淑皇贵妃的立后大典,就连除夕和元日都没能在京中过。就这样两人真的没有在婚前见上一面。新婚前一日将军府几乎快要被喜色淹没,本应该心潮澎湃的秦攸宜看着甄玉钏还有宫中命人送来的一堆又一堆的东西坐在书案前头疼地撑着额头。她的嫁衣是宫中手艺最好的绣娘们在制作完谢皇后的受册大典时的凤袍后又为她专门制作的,真真是全上京头一份的恩宠,凡是提及此事的夫人小姐无不艳羡感慨。华丽奢靡,独一无二。秦攸宜只看着明日要穿戴的凤冠霞帔就觉得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有些痛苦地倒在床上翻腾了几下,正好被不知道怎得又来此的甄玉钏给看到。甄玉钏的眼中流露出不赞成的目光,“你明日就要嫁为人妇,身为一府主母,怎得还能如此孩子气?若是让下人看到,必定会在背后笑话你。”
秦攸宜从床上爬了起来,可嘴上依旧不服气地说道:“尚书府的下人被呈桉管教的极好,才不会在背后嚼主子舌根。”
“他能管教的好下人是一回事。”
甄玉钏秀眉一蹙,“可以后内宅的事情都该归于你管,你也应当将管家的事情学起来,他在外头的事情这么多,总不能回了家之后还要处理内宅里头鸡毛蒜皮的琐事吧?”
秦攸宜不走心地嗯了一声,答应道:“我知道了。”
“还有一事,我需得叮嘱你。”
甄玉钏看了眼身后的嬷嬷,后者会意,悄然退了下来。“上京与陇西的风气不同,陇西讲究一夫一妻制,可男子若是纳平妻和妾室倒也是寻常事,也不会被人鄙夷,上京这样的地方就更不会了。”
甄玉钏慢慢地坐到了秦攸宜的身边,平心静气地说道:“呈桉如何待你,我们都看在眼里。”
“只是本性使然,男子的心思总是不像女子那般专心,你是个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人,阿母也一样。”
“阿母在你幼年之时始终将你放养,甚至做出了些已经无法回头的错事,这才造就你我母女并不亲近的现状,可就算再不亲近,你始终是阿母身上掉下来的肉,人生路漫漫,若是日后遇到了走不下去的坎坷,阿母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批驳你的任何选择。”
秦攸宜好似看到了甄玉钏眼中闪动的泪光。不是没有触动的。“你随时可以回头,身后的家人会为你守着每一条路。”
甄玉钏最后离开前往秦攸宜的手中放了本画册,想说让她早些安睡,可又想起了什么,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只说她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可以翻来看看这个画册。秦攸宜晚上果真如甄玉钏所料,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也没能睡着。她爬到床后将甄玉钏给她留下的那个画册就着烛火掀开看了看,可才掀开一页脸色就豁力合上,脸颊红的像被火烧一般。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秦攸宜突然间想起了之前谢怀与在白烨郡给她买来的书,这才明白了先前自己所看之时的茫然之处都意味着什么。等等…她怎么记得自己先前曾追问过谢怀与这个问题?陡然记起此事,秦攸宜忽而变成一副傻眼的表情!天呐!她究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丢过多少次人!这婚她简直没脸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