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一共派来大小六顶轿子,将顾洛唯和六个孩子全都吹吹打打接了过去。到了杨家,顾洛唯才发现,前来赴宴的还有好几个富户。她仔细一问才知道,这些人都是那天赵不凡所说的,阻挠征地法令的人。见她惊讶地望着那几个人,杨氏拉着她的手,连声解释,“顾小娘子,这几个人同我相公一样,平时都不赞成府衙征地,我们知道,你恐怕还要一一去寻找他们。”
顾洛唯点了点头,却笑着说,“我可不是什么神医,您千万不要这样称呼我。”
杨氏就问,“那,我叫你妹妹?”
顾洛唯再次点头。这次,杨氏对她更加热情了几分,压低声音说,“我儿子这个病,好几年了,都已经成了我与他爹的心病,你一来,药到病除。”
她回想从前,儿子被病痛折磨的惨状,不由又抹了抹眼泪,然后才继续,“我和他爹无以为报,已经替你将另外几个大户都说服了,往后,我们都不会再阻挠征地,你可以回去对赵大人复命了。”
顾洛唯看到那几个大户,还以为杨家不过是给她引荐一下,没想到他们如此厚道,直接替她将事情办好了。这几人联名签署了一份说明,并且摁下手印,向官府承诺,以后不会再做任何阻碍征地的事情。散了席之后,顾洛唯将声明带回来,迫不及待就去了赵不凡的屋子。“好妹妹,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赵不凡将声明一连读了几遍,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他手指将那张纸弹了几下,行动之间,居然有几分少年意气,“我办了许久的事,没想到被你迎刃而解了,你当真是我们的赵家的恩人啊!”
“赵大哥,旁人恭维我就罢了,你怎么也说这样的话?”
顾洛唯听了,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她深吸一口气,只说,“这下子,征地的法令可以下发了吧?”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自己的田地可以卖钱了吧?赵不凡看穿了她的想法,笑着说,“那是自然。”
说完,自己取了一叠银票出来,“我知道你急用钱,这一千五百两,乃是我自己的钱给你垫付的,你先拿着吧。”
顾洛唯却不肯收,“我是要将田产卖给官府的,现下收了你的银子,岂不是让你被人非议吗?”
赵不凡笑说,“你有所不知,官府颁布了法令,要施行,还需要至少两三个月,你哪里等的了那么久呢?”
他直接将银票塞进她的手中,又解释一句,“你放心吧,你就当是先将田产卖给了我,回头我再卖给官府,这不是一样吗?”
顾洛唯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这才将银票收下了。回到自己房间,她将银票放进之前的红木匣子里,心想自己离京城又近了一分。然而,此时此刻,矿山之上。工头手里拿着鞭子,一下下抽打在宁老太的身体上。她疼得哎呦直叫,口中倒还不清不楚地骂着,“挨千刀的东西,等老娘出去了,一定叫人将你这矿山都给平了!”
“死老婆子,还敢嘴硬,一天天不干活,话倒是你最多!”
工人怒气冲冲的,才不管她什么年纪,一脚就踹在她屁股上。她身子一滚,直接跌落到了山脚,浑身疼得仿佛散了架。谁知,一扭头竟然发现,自己两个儿子全都窝在这里。这矿山上有个规矩,那就是,全家人要挖的矿石都有定量,若一人偷懒,其余人便要将他的活分担过来。宁老太本来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份额,但是工头说她两个儿子干活不够,这才将她抓过来,天黑了也不叫休息。此刻,看到偷懒的两个字,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不孝的东西,不说帮你娘干活,还要拖累你娘,我生你们可有什么用!”
她恨铁不成钢地骂着。宁青云眼神贼兮兮朝山坡上望了一眼,见工头还没有过来,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娘,我这手是要写文章安天下的,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写文章,写文章,写了这么多年,怎么也没见你考上个一官半职?”
宁老二阴阳怪气地开口,脸上满是不屑。“你,你这是有辱斯文!”
宁青云气得脖子上青筋都暴了起来。宁老二这几天真是受够了他!本来,他一直和老两口好好干活,期待着早日离开这个鬼地方!偏偏宁青云这个书呆子,又没有力气干活,又酸腐耿直,经常得罪工头和其他工人,搞得他们全家每天都无法完成份额。他替他分担了几天,今天实在忍无可忍,这才也躲到山坡下来偷懒的。他和宁青云都是老两口的儿子,凭什么只有宁青云一个人能搞特殊?“你斯文个屁!”
他越想越气,直接站起身,一口吐沫唾到了地上,骂骂咧咧道,“要不是为你这个书呆子,咱们一家人早就干够了活,回去睡觉了!”
“哎呦我的儿,你可小点声!”
宁老太观察着四周围,恨不能扑上去将儿子的嘴巴给捂住。然而,她说的还是晚了。工头已经循着声音找了过来,双手叉腰堵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的姿态,好像在看着一堆废物一般。“我说怎么总是见不到人呢,你们倒是会找好地方,嗯?!”
工头话音不落,又是一个鞭子向宁青云抽了过去。幸好宁老太一个闪身将儿子护住,让那鞭子落在了自己背上。宁青云心疼地喊了一声“娘”,可人却不肯动弹,依旧瑟瑟发抖地躲在宁老太的身后。宁老二见了,只是嗤笑一声。工头以为在笑他,一个鞭子也立马甩了过来,“笑,不干活还有脸笑,我让你笑个够!”
这一下,直接甩到他脸上,宁老太却没有过来替他挡。他越发不平衡,等工头再来打人,他一把揪住老娘的衣领,将她当成肉盾,直接挡在了自己身前。这个天打雷劈的举动,连工头都震惊了,一时竟然忘了把鞭子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