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两个村里的汉子脸色通红,心里气愤难当,老李头终于按捺不住,猛的上前一步:“你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老李头这一开口,其他原来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围观的乡亲也七嘴八舌的喊叫起来:“曹老爷,你这样未免太不讲理!”
有人大着胆子顶撞他:“我们又不是你的奴隶,你也没资格这样命令我们。”
“就是!这事就算捅到皇帝老爷面前去,我们也不怕,你不让我们这些穷苦人活命,我们也不让你好过。”
“你们?”
曹管家勃然大怒,急着上来护主,立刻便要一旁的侍卫上去收拾这些泥腿子,没想到曹老九脸色僵硬地挥了挥手:“做什么?”
他咬牙切齿的对曹管家道:“都给我下去,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还要对他们动手不成?”
“老爷……”曹管家呆了,曹老九懒得搭理他,只是退到了一旁,并不和那些泥腿子直接说什么,而是派人找到了这一处的里正,满面阴云的和里正说了几句,便带着家仆匆匆离开了。生气有什么用,他总不能把这一处的人都杀光了吧!绝不能犯众怒。这些泥腿子们有一句话没说错——不能不给人活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眼下他最多只能惩罚一个两个,若是事情闹大起来,曹家怕是分分钟能被这些刁民给灭了。虽说给了那里正些金银,暂时把那些刁民压了下去,他却实在消不下心头这口气,匆匆赶到沈府和沈万碰面。本来是想和他讨一个主意,没成想沈万却气得更厉害,身边吵吵嚷嚷的围了一堆人,曹老九几次想要插句话进去,却愣是在离开前都没有找到机会。“都给我让开!”
沈万暴躁极了,不顾旁边家人劝阻,反而怒斥道:“都在这里围着我做什么?没看到别人都欺负到自己家来了?”
“老爷,你消消气,消消气。”
沈夫人泪水涟涟,生怕这位顶梁柱气坏了身体:“民不与官争,您干嘛非要和金大人争这个气啊。”
她吞吞吐吐道:“再说这个事儿咱们也不占理……他们想做那扇贝,就让他们去做好了。这次就算让海鲜局的人尝个甜头,以后也好交往,成不成?”
“放屁。”
沈万深吸一口气,脸上阴云密布,暴躁道:“不可能。要是这回低了头,以后还不得被那小丫头骑到脖子上去撒野?”
“老子非要和她斗到底不可。”
豪绅大户们这头气的要死,海鲜局这边却是云淡风轻。外头门庭若市,院子里面忙碌的井然有序。金多多与曲泊远两个人忙里偷闲,在棋盘前两人面对面坐着,一黑一白,下棋下的正热闹。“你的那些大户们,怕是要恼了。”
曲泊远手执一枚黑棋,慢悠悠的落下,抬眉一笑:“承让,我又赢了。”
金多多嘴角一抽,撸起袖子整理棋盘:“再来。”
她不会下围棋,专门诓骗曲泊远来下五子棋,自认为在五子棋上颇有天赋的她,十局九输,都快输到没脾气了。“何止是恼啊。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不狗急跳墙都是好的。”
她看着曲泊远又一次斩断她的连珠,遗憾的一抿嘴:“你说,这些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投降?”
“现在火候还不到。”
曲泊远将三颗黑棋连到一起,悠哉悠哉的理了理袖子,好整以暇道:“虽然你现在拿捏住了他们的财路,但这些人在临海县盘根错节的经营了这么多年,人力大多都握在他们的手里。”
他道:“虽然有些村子不服他们的管,但是大部分村子不是欠了这些大户的钱,就是租着他们的地。”
“沈万他们把这些人力都把得牢牢的,自然会认为能够威胁到你。”
金多多听到这里挑了挑眉头,也学着对面那人的样子,懒洋洋的靠在了椅背上:“既然如此,你可有办法应对?”
“当然。”
曲泊远眯眼一笑,一双俊眼弯成了个月牙,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只是,总不能白白告诉你吧。”
金多多眼皮抽了抽,把手里的棋子往棋盘上一投,棋子撞在一处,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别说,你千万别告诉我。”
她小小的翻了个白眼,鄙夷道:“说了你又要和我讨报酬。我也有办法应对。”
她拿来纸笔,拍在棋盘上:“你不说,我也不说。把解决办法写到纸上,看咱俩谁的主意更好!”
曲泊远笑眯眯的应了下来,两人同时埋首奋笔疾书,片刻之后一同抬头,看清对方所书之后,不禁相视大笑。两张纸上写的东西几乎一模一样——既然当地的豪绅大户们压着人不肯放,隔壁县还有那么多人,不妨借过来用用。“我就知道。”
曲泊远一边笑一边摇头:“你啊,和我一样黑。”
“非也非也。”
金多多甩着辫子往屋里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这个学生,总应该比你这个师傅更优秀一些才行。”
……沈府。“海鲜局那边有没有派人过来?”
大户们齐聚一堂,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勉强把当地的百姓热潮压了下去,不让他们为海鲜局服务,沈万脸色终于舒畅了一些,迫不及待的问管家:“那金多多,有没有派人过来道歉?”
“金大人,金大人他们去隔壁蔚海县招人去了。眼下好像已经把人带回来了!”
“什么?”
沈万傻了眼。呆坐片刻,急赤火燎的冲去县衙。“大人,你得给我们撑腰啊。”
唐维听完来龙去脉,抚了抚胡子,安抚沈万道:“放心,我定然会给他们好看。”
他当即带着一众衙役去往海鲜局,正好和金多多狭路相逢。“唐大人,别来无恙。”
金多多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人群的最前头,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一堆流民,笑眯眯的和唐维打招呼:“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金大人。”
唐维脸色铁青,之前两人几乎已经撕破脸,他也懒得再装腔作势:“你这是何意?”
他指着那一堆流民:“你的海鲜局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你不能给县里的百姓添麻烦。”
唐维声音冰冷:“临海县是小地方,本官维护一方太平,已然自顾不暇,你却领着一堆流民回来,公然破坏本县治安,致我县百姓安危于不顾,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唐大人,此言差矣。”
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闪亮的光头:“这可不是流民,都是我们蔚海县的正经百姓,个个都身强力壮,专门来帮金大人的忙的!”
光头扶了扶脑袋上的官帽,义正词严道:“你可不能胡说啊。”
“顾县令?”
唐维惊了。你个蔚海县的父母官,跑来临海捣什么乱?“是我。”
顾光头笑呵呵地拱了拱手:“我们蔚海穷啊,比不上你们临海县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早早就听说唐维与京城里来的女官不和,今日随着流民过来,有一半是为了来看唐维笑话的。他眯着眼睛道:“不像我们,只能靠着人力合作来分一点好处,也给百姓的一条活路可走。”
“好处,什么好处?”
顾光头和唐维多年不合,在京城里时就是政敌,唐维顾不得搭理他的话里有话:“不过是一些流民,你们能分得什么好处?”
“我们人力入股啊。”
顾光头乐不可支,又能创收,又能看唐维的笑话:“托金大人的福,我们给她输送人力,大人算我们人力入股——十分干股哈。”
他欣赏着唐维的脸色变换,心情越发舒畅:“等金大人在这里的计划成功了,她老人家还要在我们那里也开一座海鲜局,为我县百姓搞福利呐!”
唐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金多多,看清她满脸带笑,心头邪火直冒,一口气喘不上来,肺都快要气炸。“沈老板也在这儿啊,哎,曹老板也在?”
金多多笑嘻嘻的和唐维点了点头,目光一转,落到跟在唐维身后的那些富户身上,轻笑一声:“今日人来的倒是挺全。”
她驱马走到几人身前,笑着道:“我早说过,带着你们玩,不过是给你们脸罢了,你们怎么就是不肯听呢?”
“偏偏你们总觉得可以拿捏我,唔,我不缺人,也不缺钱。至于你们缺不缺嘛,就是你们的事儿了。”
沈万脸色苍白,曹老九更是不敢与金多多对视,畏畏缩缩的躲在别人身后,几乎缩成了一个鹌鹑。沈万心中一片空白,眼睁睁的看着金多多和那一群蔚海县的人越走越远,心中刚开始是愤怒气恼,后来便慢慢的有一丝恐惧。金多多这一手……堪称釜底抽薪。……“哎,这个京城里来的金大人,出手是真的大方啊!”
海鲜局里充斥着蔚海县来的工人,刚结完一天的工资,众人怀里捧着铜板,心里头也热乎乎的:“听说这里头的大人还在筹备什么什么,好像叫个晒货场的玩意儿。”
“歪,临海县的,你们知不知道这晒货场是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