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难为她了。”
皇帝带领众臣看过金多多千里迢迢送来的干货,脸上有些许失望之色,语气淡淡的:“朕记得临海县地方偏僻,是年年都要遭灾荒的地方。”
他长叹一口气,心中的郁闷不言自明。一百石干货看起来多,要是与天下饥民百姓相比,也不过是杯水车薪。难道,是他对金多多寄予的期望太高了?皇帝身后的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不敢轻易答话,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帝脸色:“陛下,这……”户部尚书委婉道:“金大人去临海县时日还短,陛下,倒不如看看她以后能不能做出什么成绩来。”
“陛下。”
九王爷兴致勃勃的捏起一枚扇贝干,放在鼻尖嗅了一下,笑呵呵道:“这小丫头的做法倒是有趣的很,制作出来的干货,都是方便了长途运输。”
“她不是还送过来一本菜谱吗?”
九王爷提醒道:“陛下,咱们不如尝尝她这干货的味道如何吧。”
皇帝兴致缺缺,却也不想驳了九王爷的面子,便点了点头,随口道:“也好,众位爱卿和朕一起尝尝她这瑶柱粥滋味吧。”
御厨当着皇帝和忠臣的面料理扇贝干,一板一眼的按着金多多送过来的菜谱将扇贝干泡发,自己则在案板上忙忙碌碌的折腾其他配料。“这,”众臣与皇帝原本正聚精会神的讨论国事,注意力不知不觉的被那泡在水里扇贝干吸引了过去。户部尚书诧异道:“这扇贝干看起来貌不惊人,又干又瘪,怎的泡开之后却冒出来这么多?”
皇帝也是大惊,竟然豁的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御厨身旁,他刚才看的分明,御厨只丢了不过一把进水里,干货遇水则长,满满当当的涨在盆里。皇帝像背后灵似的站在御厨身后,一伙子大臣也跟着过来,把个御厨吓得够呛,手上动作越快,一边炖着瑶柱粥,一边快手快脚的做了个扇贝汤出来。“陛下请用。”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汤呈给皇帝,九王爷眉头一皱,刚要阻拦,就见皇帝当真接过了那碗汤,尝过一口之后,眉头舒展开来,龙颜大悦:“不错。”
九王爷心头一动——看来,皇帝对金多多,当真是寄予厚望,异常器重的。“传令下去,金多多制粮有功,赏十支玉如意,百绢丝绸。”
皇帝狠狠一锤手心:“告诉金多多,让她好好干,等她得胜回京,朕还要好好的赏她!”
……临海县。夜色深沉,唐府书房里点着一盏夜灯。“这扇贝,若是能好好打磨一下,做成镯子项链当做货物贩卖,说不定也能赚些银子回来。”
白日里唐维对金多多折腾着的海菜不屑一顾,夜里避开众人,却在悄咪咪的研究这海菜还能做些什么。“若是能再添些进项回来,也是一件与民有利的好事啊!”
他喜上眉梢,话音刚落,书房猛得被人推开,冷脸呵斥道:“唐维,亏你还是个县令,折腾这些腥臭的海菜,当真恶心。”
唐维一惊,猛然转身,看向来人:“你怎么来了?京城里怎么样?”
“哼。”
来人只是冷笑,轻蔑的看了一眼那些扇贝与干货,劈头盖脸冲着唐维丢过来一个东西:“我来只提醒你一句。”
“你若是不好好做事,你的那些家人……就再也别想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了。”
那东西在唐维脚下摔开,一只带着血的小指划了出来,上面还带着一只玉扳指。正是唐母从不离身的那一只。“你,你们。”
唐维颤抖着跪了下来,双手捧起那只小指,目眦欲裂:“你们把我母亲怎么了?”
“不过是一个指头罢了。”
来人冷漠道:“族长宽宏大量,饶过你这一次,如果你以后办事还是这么拖沓……”“哼,下一次,可就不仅是如此了。”
唐维脸色苍白,身子颤抖,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是。”
“我发誓……一定竭力对付金多多。”
“一定会尽力摧毁他们的海鲜局!”
这一场深夜密谋金多多自然不得而知,她一头心思埋在自家的晒货场上,京城来的使者快马加鞭,不过几日便到了临海县。“大人,大人!”
老李头挤在人群里,等着金多多满脸带笑的送使者离开,才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嘴张的大大的,半天回不过神来:“这些,这些东西都是……大人,皇帝他老人家,真的好器重你啊。”
金多多大大大方的一笑,并不推辞,趁着这个机会对众人道:“皇帝是天下最英明的人,但凡我们做出了一分成绩,他老人家都会看在眼里的。”
她笑眯眯的道:“这一次的赏赐也不单单是给我一个人的,要是没有大家鼎力相助,海鲜局也走不到今天。”
她重重的一挥手,当场宣布:“皇帝送来的赏赐,我不会独吞,待会儿论功行赏,贡献突出的,可以与我共领皇上赐下来的荣耀。”
此话一出,当即迎来一阵山呼海啸,人人脸上皆是喜笑颜开,把个金多多围了个严严实实,她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如此一来,临海县内海鲜局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皆是充满了干劲儿,金多多的生意更是水涨船高,晒货场更是组织的红红火火。不过仅仅只一个月的时间,临海县内受了她海鲜局的福泽,掌握了烹饪海鲜的方法,还学会了制作干货,无论男女老幼,不说大富大贵,最起码都能填饱肚子了。从此之后,临海县内再无饥民。金多多趁热打铁,海鲜局已在临海县内站稳了脚跟,她便快马加鞭的把自己的人手都撒了出去,一时间海菜之法在沿海地区遍地开花。蔚海县是其中的突出代表,他们全县上下盼爷爷盼奶奶的,终于把金多多的海鲜局盼来了,上上下下服从性极高,海粮的出产竟然要比临海县还要高出去不少。不过两个月的时间里,海鲜便做到了以前没人能做到的事情——临海一带粮荒全部解决,不仅如此,随着海鲜局越走越稳,海粮的出产也稳定了下来,不仅能够饱足当地百姓,还能够负责周边地区。一时之间,海鲜局的美名飞遍天下,堪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临海县,海鲜局院中。“大人,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太善良了些!”
六童手握一只马鞭,气鼓鼓的道:“这些日子里,那姓唐的家伙给咱们找了多少麻烦?”
她闷闷不乐道:“您还专程派人去了一趟京城,把那老头的家人全部都接了回来……要是换做了我,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
金多多与曲泊远相视而笑,揉了揉六童的脑袋:“你这个傻丫头啊。”
若是不解除了唐维的心头大患,让人无法摆脱来自于京城的控制,岂不是要流毒无穷?与此同时,京城沐王府主人却是勃然大怒,一把将密信摔在地上:“这个金多多,好大的胆子!”
“王爷,您别动气,身体要紧,还是身体要紧啊!”
沐王摆了摆手,脸色通红,心中的邪火无处可以发泄,反而还越烧越旺。控制唐维以及曲家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一位病病歪歪的王爷。他想要怒骂,开口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地上溅上滴滴鲜血,管家吓了一大跳:“王爷,王爷!”
“那金多多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女官,即便现在有些许成绩,以后又能翻出什么大风大浪来?王爷何苦为她劳神,白白坏了自己的身体啊!”
“蠢货。”
沐王脸色苍白,目光阴冷,一把挥开管家的手,死死咬住了嘴唇。当今皇帝久久无子,等到皇帝一死,便轮到他继位了,为了这个缘由,他才一直在暗地里扩充自己的实力,谁想到他苦心经营多年,沿海一带终于被他收归囊中,只等着以后可以为他所用。谁能想到,最后却全被那个姓金的小丫头给一锅捞走了,他沐王竟是白白为他人做了一回嫁衣!简直是奇耻大辱。想到这里,沐王再也无法平静,当即匆匆写就一份奏章,不顾自己身体单薄,进宫狠狠奏了金多多一本。“皇兄。”
朝堂之上,皇帝坐在龙椅上,对自己这位从小身子就单薄的弟弟很是怜爱:“你啊,眼下天气寒冷,你身子骨又差,何苦亲自跑这一趟?即便有什么事,派个人把奏章送过来也就是了。”
沐王勉强一笑:“皇兄。事关国事,臣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他把奏章递给了太监:“臣要参那金女官一本。”
皇帝微微有些惊讶:“什么?”
他有些不解,往前倾了倾身子,接过了太监递过来的奏章,打开来细看:“你常年在王府里养病,按理来说应该和她没什么交集啊。”
沐王绷着一张脸,深深鞠了一躬:“皇兄!虽然我与这金多多并没有打过交道,但这女子为人嚣张跋扈,白白领了朝廷的恩旨,在沿海一带胡作非为,非但毫无建树,还白白惹来许多怨言。”
“实在是有负陛下圣恩啊!”
皇帝一目十行地看完奏章,全然没有当真,只以为自己这个弟弟是受了奸人的欺骗,大笑道:“你啊,天天关在府里,人都有些愚钝了。”
“金多多是有功之臣,前些日子才在深海里抓到一头巨鲸,堪为我朝祥瑞!”
皇帝满面带笑:“还送来了海马海参,听说颇有滋养身体之用,朕准备赏些给你呢!”
沐王脸色僵硬,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勉强谢过恩后,便匆匆离开了。沐王没有想到的是,不出几个月,皇后处便传来有孕的喜讯,皇帝喜得麟儿,龙颜大悦,沐王一口气喘不上来,险些被活活气死。夜里,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狂风暴雨一般把书房里所有东西都砸了一个干净,脸色狰狞可怖:“来人!”
“王爷?”
“去,立刻派人去临海县,把最精锐的好手都派出去。若是除不掉那金多多,便提头来见我!”
可惜沐王这一手非但没有成功,最后还落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金多多不仅活蹦乱跳的躲过了那些刺客的攻击,反而还趁这个机会终于捉出了沐王这个幕后黑手,一解多年疑惑。“亏了皇帝对他这么好!他却暗地里布置了这么多匪徒占山为王,处心积虑地要篡他皇兄的位。”
金多多愤愤的敲了一下桌子,对曲泊远道:“这人当真该死。”
曲泊远目光沉沉的,冷笑一声:“是,他该死。”
所有胆敢伤害金多多的人,都该死。几日之后,曲泊远先金多多一步回到了京城,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份密密麻麻的奏章,里面把这些年来沐王养匪为祸的证据写得清清楚楚。这份奏章在京城掀起一波滔天巨浪,皇帝刚开始还不敢置信,细细看完,却难免胆战心惊。好在皇帝原本就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性子,他本就是在尸山血海中夺得的天下,即便心痛,对于敢觊觎自己地位的人,却一点都不留情。可怜沐王,半辈子谋划,一生辛苦,最后也不过落了一个斩立决而已。……一年后。金多多终于被曲泊远娶回了家。“傻笑什么?”
洞房花烛夜里,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一室按捺不住的喜意,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曲泊远慢慢的掀开那块红色的盖头,低笑一声:“多多,不要害羞。”
金多多挡不住脸上的红霞,她本不是一个娇柔做作的性子,索性站了起来,不待那人动手,便大大方方的投到了他的怀里:“我怎么会害羞?”
“能得曲公子这般家人在抱,金某人真是三生有幸。”
她眼睛亮晶晶的,踮起脚尖来,就在曲泊远侧脸上亲了一口:“我喜欢你。”
她拉长的声音:“虽然没有喜欢金子那么喜欢——毕竟你也没金子那么亮嘛!”
“牙尖嘴利。”
曲泊远压不住嘴角的笑,挥手熄灭烛光,屋里终于一片昏暗,只余一片春意满堂。我心悦你。愿与你共此生,从此长长久久,再无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