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娇连回头都懒得回,路过水渠的时候,蹲下身来捧起清水将头上和脸上的泥浆清洗干净,待露出来底下的面容时,还是忍不住抖了抖。谁能想到当年手握风云的大昭幕主,幼年时竟是这般凄惨又破落的模样?除了一双眼睛,整张脸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疤痕,被骂丑哑巴也不是不无道理的。陈若娇便是这般性子,洒脱又强大,心狠手也辣。因此,上一世她倒是真心交付过几个朋友,最后却也被她连累,不得善终。想来想去,陈若娇对着水面想做出一个好看点的表情,但无奈还是被这副丑样子劝退。不过,既然重来一世,那上一辈子为了治好这张脸所受的苦,她大抵是又得重新经历一次了。得,老天不开眼,只得她自己来了。洗干净身上的泥浆,刚想起身,突然想到什么,陈若娇咧嘴一笑,又回到泥潭里,重新将泥浆在自己身上抹了个遍,随后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在自己的胳膊上重重划下去,直到见了血才停手。除此之外,她又举起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左腿,剧烈的疼痛袭来,她却无动于衷,反而面不改色地伸手捏了捏,满意地点点头,断的恰到好处,刚好能接上。做完这些,她才捂着胳膊,拖着断腿,哭着直奔里正家,眼泪在她脸上冲出两条痕迹,多少能看出来之前挨打时留下来的青肿。只是,在她离去以后,水渠边的高树上突然枝叶晃动,一道黑影闪过,几个呼吸间便窜入山林中消失不见。里正家离村口不远,陈若娇早一步来到里正家,这时候快到晌午,下田的汉子们快回来吃午饭了。陈若娇寻了个显眼的位置,往里正门口的位置一趴,适当地在地上抹点血迹,随后开始装晕,只等里正领着汉子们回来。果然没过一刻钟,有两拨声音传来。一拨来自村口,是汉子们为今年的种子发的芽好而感到高兴,另一拨则是村里妇人嚷嚷着大嗓门咒骂而来的声音。当两拨声音汇聚,瞬间安静下来。里正最先听到的是黑胖娘的大嗓门,正疑惑着怎么回事呢,抬眼便瞧见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陈若娇,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黑胖娘自然也瞧见了趴在地上的陈若娇,还有那一淌触目惊心的血迹,一时间所有的咒骂都堵在了嘴里,叫她跟吃了苍蝇似的,面色精彩得很。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提着黑胖的耳朵骂道:“来,当着你里正爷爷和各位叔伯的面儿,把这小蹄子怎么欺负你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她往我们嘴里塞牛粪!瘦猴和二牛他们可以作证!”
黑胖吃痛,连忙指着地上的陈若娇控诉道。他不明白才不久的功夫,陈若娇怎么就趴在这儿了,但他知道,他娘肯定会给他做主!里正皱起眉头,没有直接定责,反而是对身后的一个小伙儿道:“富贵,去瞧瞧地上那女娃儿还活着没。”
“好。”
富贵听话地走过去将地上的陈若娇抱起来,陈若娇适时睁开眼,看向黑胖后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随后捂着自己流血的胳膊,拖着腿不停地往后躲。这副惊恐至极的模样看得里正身后的汉子们全都皱起了眉,富贵看陈若娇护着的胳膊,又看了看她的腿,愤怒道:“阿娇胳膊受了伤,腿还被打断了!”
“他二婶,你可瞧清楚了?”
里正的眉头拢得老高,眼前陈若娇的惨状足以证明一切,黑胖在撒谎。平日里村里人欺负这孤儿寡母的,只要不过分,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外来人。可要是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出人命,就算是他亲孙子,他也得狠狠打一顿。“里正爷爷,她身上的伤根本不是我们弄的,不行您去问问月生,他也在的!”
黑胖急了,里正这是不信他,不帮他,要帮一个外人了!“月生也在?”
里正声音微沉,平日里月生只顾着在书房温书,没有他的准许根本不敢踏出屋子一步,今日怎么敢有胆子跑出来了?“月生!出来!”
想到这里,里正三两步跨进自家院子里,冲书房喊道。不一会儿,从屋内走出个瘦弱的少年,似乎先天有亏,走路不太稳当。屋外的动静他全都听在耳里,这时听祖父喊自己,又看了看外面的陈若娇,他心中便猜出了个七七八八,顿时镇定道:“爷爷,有什么事吗?”
“今日你可出门去了?”
里正盯着他问道。月生内心一慌,连连摇头,“爷爷,我一直在书房温书呢,怎么会出去?”
黑胖见月生不承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月生,分明是你说的要把丑哑巴赶出村去,怎么现在又不承认了?”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月生反口问道。黑胖一噎,月生确实没说过这话,但却怂恿过他欺负丑哑巴,逼她们离开。可先在瘦猴和二牛他们怕里正知道他们欺负丑哑巴,都不敢过来告状,只能干忍着。黑胖娘见势不妙,连忙道:“生哥儿不承认也就罢了,可以找瘦猴他们问问,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说他二婶,人小姑娘都伤这样儿了,指不定就是你儿子干的,别诬赖在别人头上好吗?”
一个汉子不满地出声,他是瘦猴的爹,见黑胖理亏还想诬陷他儿子,顿时恼怒起来。“是不是我诬赖,瘦猴他们心里肯定清楚。你们都下地干活了,这村里的事你们也不知道。反正这小蹄子身上的伤,绝不是我们家黑胖打的,指不定是她自己弄的,想赖在我们黑胖头上。”
黑胖娘就是再彪悍,也不敢跟大老爷们呛声,只好阴阳怪气地回了过去。富贵儿听了,站起身来怒瞪着她:“二婶,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试问谁会对自己下手,打断自己的腿?更何况阿娇还是个孩子!你家黑胖好好地站在这里,再看看阿娇,你说这话不昧良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