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感受到了村民们深深的恶意。平时她妈和这些人对骂的时候她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最多是觉得她妈马水红实在是不讲理,没觉得这些人有多可怕。但这会儿,她被这样的七嘴八舌攻击得气儿都要喘不上来了,偏偏还连哭都不敢哭,因为五奶奶那张严肃的老脸就怼在她的眼前!而对于徐花的窘境,徐兰一直保持沉默,直到邻居们都把心里的正义感抒发得差不多了,才笑着开口:“大家的好意徐花都是知道的,她就是年纪小,我妈说说什么她也不敢不听。”
说完又朝着徐花笑笑:“你回去吧,这事儿我不怪你。”
不怪她?责怪她的话都让别人说完了,还说不怪她?“徐兰,你变了……你给我等着!”
徐花咬牙,恨恨地说了一句,转身跑了。再不跑,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去挠花徐兰那张虚伪的脸!徐兰望着徐花仓皇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是变了啊,被娘家人吃肉喝血啃了那么多年,她再傻也该做出改变了。不然的话老天为什么要让她回来?肯定不是为了看她再蠢死一次。只是今天她这么做了,陈怀川和两个孩子,会不会觉得她心眼儿不好?徐兰有些忐忑地回过头去。映入她眼帘的是三张笑嘻嘻的脸。邻居们看到徐花已经走了,寒暄了几句又已经四散开,各忙各的去了。陈小溪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亲亲热热地挽住了她的手:“嫂子,你可真聪明!”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里,满满都是赞成和鼓励,一点儿不愉快和质疑都没有。徐兰的心一下子放回了肚子里,眼眶却微微发酸。上辈子她总觉得父母和弟弟再不是人,都和她是亲骨肉。现在她才真真切切懂得,一家人亲不亲,不是光看骨肉,是要看心。陈怀川也丝毫没觉得媳妇儿这么做有什么不妥的,他很赞成徐兰这样的处理方式。这么些天他也把丈母娘这家人给看透了,无理都要占三分的人,像是泥沼里的一滩烂泥,想沾谁就沾谁。媳妇儿的名声不该因为这样的一家人有任何的损伤。媳妇儿如果一直用菜刀打发娘家人,一次两次还行,时间长了要是被人知道了,那些不了解情况的村里人肯定会指责媳妇儿不对。这年头,农村人的活动范围就这么大,名声虽然不是绝对重要,但是也关系着一家人会不会被村里人排挤。现在政策好了,他以后肯定是在外面忙活的时候多,家里还要靠着媳妇儿撑起来,他可不想媳妇儿被村里人为难。所以对待老丈人一家,就该这样,装傻充愣地顶回去,如果真的需要硬碰硬,那他也绝不会像今天这样站在旁边干看着。这边一家人同心同德,那边徐花回到家,等待她的又是一顿责骂。“……你就是个贱胚子,谁让你去那边儿的?叫你去打听个事儿你却跑去讨嘴吃,可惜那个白眼狼连根骨头都没给你啃!”
徐家村就这么大,徐花还没进门,陈家门口的事儿就有人告诉了马水红。马水红气得火冒三丈,徐花一进门又是一顿骂。但这回她也只是骂一骂,没再上手打,让徐花滚去把锅里的剩饭吃了干活去。丫头虽然是个赔钱货,但是真饿死了,少了个劳力也怪可惜的。马水红这笔账还是能算的过来的。只是一想到徐兰那个死丫头现在脱离了她的手心儿,她就不甘心。哪家出嫁的闺女不是补贴娘家兄弟?就她一出嫁就翻脸,这么多年白养她了!这绝对不行!哼,走着瞧,她就不信天底下还有亲娘治不了亲闺女的道理!陈家,陈怀川白天在家里依旧是劈柴,收拾角角落落里的活计。徐兰坐在屋檐下给两小只做鞋,望着陈怀川忙碌的身影,估摸着陈怀川可能又要出门倒腾生意了。在别人眼里,陈怀川既不积极挣工分,又不踏踏实实种地,整天光知道投机倒把往外跑,活脱脱一个二流子懒汉。但她却知道,这是个非常有家庭责任感的人。陈怀川是最早抓住政策松动开始尝试做生意的那批人,一年十二个月,他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外面奔波谋生计。但他每次出门前,都会把家里的柴米油盐准备好,把他们的生活安排好,不会一走了之 ,让他们在家里受委屈。可惜上辈子她不懂,只知道把他置办的东西和留下的钱往娘家送,任由娘家人在陈家肆意搜刮。这辈子,她无论如何都要替他守好这个家。天擦黑时分,四口人吃了晚饭,陈怀川就拿了个袋子,装了两条烟两瓶酒出了门:“你们别等我,先睡,我回来翻墙就行。”
趁着夜色,他得去见见村长,把徐兰迁户口的事情办了。徐兰点点头,送他出门,到了门口,想了想,又叮嘱他:“迁户口这事儿村长叔应该不会难为咱们,不过我估摸着我妈那边肯定不会就这么放过我,你说说看,要是不让我迁户口,不行我就分户。”
“成,我看着办。”
陈怀川点头应了。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这件事儿都得办成。第一次替媳妇儿办事,他可不能让媳妇儿把他看扁了。村西头的宅子里,村长瞅着桌子上的两天烟和两瓶酒,砸吧砸吧嘴,很是惋惜。烟是好烟,酒也是好酒,这份礼绝对是体体面面沉甸甸的。这年头,有这两条烟两瓶酒,都够把陈怀川塞到县里的机械厂当工人了。可偏偏陈怀川的要求简单又难办,至少他觉得自己办不到。心头滴着血,徐志刚拒绝了陈怀川:“怀川啊,徐兰这个户口,现在是真没法儿迁,你们这没领证,法律上就算不上夫妻投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