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河脸一撇：“我是男孩子，我才不会和你抢！”

可话虽然这么说，陈大河到底还是舍不得和徐兰分开，最后还是死皮赖脸地赖在了东屋。不过这会儿离睡觉还早，徐兰挽起袖子做饭收拾，等两小只都吃上了饭，徐兰坐在炕边给陈大河缝衣服：“大河，虽说你是个男孩子，可你也太皮了，这新衣服才穿了几天咋就破了？”

“跟同学打架了，他们骂我和小溪没爹没娘没人要！”

陈大河挺了挺胸膛，很是不服：“说我就算了，说小溪可不行！”

徐兰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那是该打，衣服破了嫂子给你缝。”

“嫂子，你这是不怪我啦？”

陈大河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是狂风暴雨居然没来！徐兰咬断线头，把衣服扔给陈大河：“你是男子汉，保护妹妹，我骂你干啥？再说这都是我和你哥的疏忽，你和小溪再委屈几天，等嫂子在城里安顿好了，就来接你们走！”

“嫂子你要接我们去城里？去城里玩吗？那我们还要不要上学？”

“上学当然得上，无论到了啥时候都得上，等把你们接到了城里，就让你们在城里的学校上学！”

“那是不是说我们俩要进城当城里人啦？”

陈小溪眨巴着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兴奋中又有忧虑：“可是嫂子，我和大河都是农村户口，进城了，吃啥喝啥？你和我哥赚钱不容易，你们在城里好好过日子就行，争取早点儿给我们生个大侄子，我和我哥在村里就挺好的，不缺吃不缺穿的，偶尔进城看看你们就行啦！”

陈大河也连忙收起眼底的期待，严肃拒绝：“小溪说的对，嫂子，你和我哥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就行，我和小溪能照顾好自己的！我们不去城里，我们就喜欢在乡下！”

两个只有九岁半的孩子，本来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天真模样，此刻却像个小大人一样，板着小脸儿严肃地说着，徐兰看在眼里，既欣慰又难过。小姑子小叔子都很懂事儿，可太懂事的孩子都是因为从小吃了太多的苦。徐兰伸手把两个孩子揽在怀里，温柔地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小孩子家家的，只管好好学习，其他的事儿有我和你哥呢，你们记住，咱们永远都是一家人，我和你哥不管到了啥时候，都不会把你们抛下的。等到了城里，有钱咱们就多花，没钱咱们就少花，一家人在一块儿才是正经过日子。”

“嫂子，你真好！”

陈小溪紧紧地抱住徐兰，泪花在眼里直打转。这些日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她和陈大河耳边嚷嚷，说他们嫂子和大哥进城去了，以后不会回来了，不要他们了！骗子，那些人都是骗子！她以后只相信嫂子的话！夜深了，徐兰看着两个孩子写了作业，就哄他们睡觉。有大人在身边，平时睡觉时候缩在被窝里大气不敢喘的两个孩子，很快就睡沉了。但是睡着的陈小溪和陈大河，还是一人拽着徐兰的一只胳膊不撒手。借着窗口透进来的月光，徐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脸儿，心里是真内疚。总说要好好照顾两个孩子，可结果呢？他们在外奔波，留下这么小的两个孩子在家里独自生活，再怎么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两个孩子心里也害怕呀。她一定要想办法把两个孩子早点儿弄到城里去。徐兰这一天也是来回奔波疲惫不堪，拍着两个孩子，很快也睡沉了。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徐兰一个激灵翻身坐起，趴在窗户往外面看，隐隐约约能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黑影！进贼了？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徐兰蹑手蹑脚地爬起来，从外间摸了菜刀，悄悄藏在了门背后，全身的血似乎都涌到了头顶——只要这个贼敢撬门进来，她就砍下去！门外的贼俨然不知道屋里的人已经醒来了，还在哐哐当当地弄门。徐兰直接把菜刀对准了门缝，做好了砍人的准备，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了一身低低的嘀咕：“不错，晚上睡觉还知道把门给插上……”“陈怀川？”

徐兰手里的菜刀哐当一下掉在地上。门外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媳妇儿，是我！”

他听见脚步声了，也听见铁器碰撞的声音了，他要是再不开口说话，真怀疑一开门自己就得血溅当场。哎，可怜的小媳妇儿，吓坏了吧？门很快开了，花容失色的小媳妇儿出现在月光下，小脸儿煞白，泪花闪烁，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儿，才“哇”地一声扑进了男人怀里：“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不怕不怕，是我，媳妇儿，是我，是我回来了，没坏人……”男人的心都被怀里的人揪在了一块儿，生疼生疼的，不断地拍着怀里的媳妇儿，温声哄着，又心疼又后悔：“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该直接敲门儿的，我怕吵醒你……”“你就不能提前让人捎个信儿说你要回来啊？”

“你就不能先站在院子里喊两声啊？”

“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吓唬我……你是个坏人，呜呜呜……”……徐兰一口气儿哭了十来分钟。最后实在是哭累了，才停了哭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儿无理取闹。陈怀川，好像不知道她忽然回村里了吧？他大概以为只有两个孩子在家，怕吓到孩子，所以没出声？徐兰从陈怀川怀里退出来，有些尴尬地绞着手指，声音还有些哭久了的瓮声瓮气：“你不是去南原了吗？咋大半夜的回来了？”

“这不是从县里过的时候想回去看看你，结果一看你不在家，我想着你说不定是回村里了……媳妇儿，白天的事我都听说了，让你受委屈了！”

陈怀川再次把人抱进怀里，心疼地抚慰：“我这两天真不该离开的，让你一个人来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次的生意做完我就尽量待在安阳县，不跟你分开了！”

“那哪行啊，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你该闯还闯，这些事儿看着乱七八糟其实跟我有什么相干呢？我是不是亲生的不重要，徐家人想怎么闹也无所谓，我现在有你们呀。”

或许是因为刚刚痛哭过一场，之前积攒的难过和伤心已经宣泄完毕，徐兰此刻的心情十分平静。她安静的伏在陈怀川怀里，眼神亮晶晶的问他：“那你有没有在安阳县大街上看见徐家那三口人，他们不会真的被当成盲流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