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熟不熟的，人家这会儿都挂她脖子上了，徐兰也没太好意思把人推开。她慢慢抬起僵硬的手臂，拍了拍贺雯雯的背，尽量让笑容柔和一些：“我只是回来看看，还是要走的，你最近好吗？学习怎么样？”

“学习还行，考个本科应该没有问题。我跟你说，姐，你送我的那只小猪，我天天都搂着睡觉呢，我还带到学校去了，我同学见了都羡慕的很，你下次再回家，给我多带两只好不好？”

这世上，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怕你没话题，就怕你不好好说。这不，贺雯雯好好说话，徐兰也就跟她好好说话，姐妹俩凑在一处，话题就从那只小猪玩偶开始，说到了徐兰做的小生意，又说到了贺雯雯在学校里的同学。一时之间，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看起来倒真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贺毅成很欣慰，悄悄跟王惠娥嘀咕：“原来我还担心她们姐妹俩处不好，现在看来，我是想多了。”

“你当然想多了，两个孩子无冤无仇的，只要大人不在中间挑事儿，她们怎么会相处不好？”

王惠娥这话意有所指，贺毅成也听懂了。他点点头，拍拍老婆的手：“这段时间留你在安阳县，实在是辛苦你了！”

夫妻多年，王惠娥很少从丈夫这里感受到做妻子应该享受的温情，贺毅成忽然之间来这么一句，王惠娥心头居然一酸。15年了，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可好像从来都没人看得见。现在才认回这个女儿多久，丈夫对她的态度就有了改变。王惠娥暗暗下定决心，要想以后的日子过的好，她一定还要跟着徐兰回到安阳县去，她觉得自己的后半辈子，不一定能指望得上丈夫，也指望不上婆婆，但肯定能指望徐兰这个女儿！等最后一道菜上了桌，一家人就团团坐在了餐桌前。贺雯雯率先动手给徐兰夹菜，比王惠娥还要热情：“姐，今天家里做的菜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口味，你先凑合吃，等晚上我请你和姐夫出去下馆子，我自己攒有私房钱呢！”

“是吗？那我就等着你请客啦！”

徐兰笑眯眯地答应了。如果眼前这个小姑娘打定了主意要讨好她，她也是不会拒绝的，反正饭馆里的饭菜不至于给她下毒。更重要的是，贺雯雯没忘了把陈怀川给捎带上。这一点，徐兰尤其满意。陈怀川也跟着笑了笑，没说话。贺家这些人，很显然各怀心思，每个人对徐兰端起的笑脸，背后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但这无妨，只要媳妇儿开心，那就都算不得什么。因为贺老太太说自己不舒服，根本没有下楼来吃饭，这顿饭吃的还算是其乐融融。吃完了饭，贺雯雯又去上学了，贺毅成也要去忙工作了，临走时候叮嘱徐兰：“你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潘秘书会来接你们去参观工厂，至于采购东西这些事情，等参观结束，直接让潘秘书带着你们去市场就好。”

徐兰一一答应了，并没有拒绝。她和她男人一样，都不是矫情的人。贺家她可以不回，但既然回来一次，她也是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的，贺毅成是她的亲生父亲，可以为她提供一些举手之劳的方便，她又何乐而不为呢？王惠娥早就吩咐家里的阿姨收拾好了两人的房间，徐兰躺在松软的床上，也是吃饱喝足真的犯困，很容易就睡了过去，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两点半了。楼下客厅传来王惠娥和陈怀川说话的声音，王惠娥又在动员陈怀川买房：“……租房子住到底是不方便，我看着安阳县东边有新盖起来的楼房，咱们干脆在那里买一套，买个三室一厅的，把你弟弟妹妹接过来，也都能住的开！”

“您说得有道理，等回去，我把手头的钱凑一凑，能买就买。”

陈怀川答应了。人挣钱是干嘛的，不就是为了改善生活，让一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吗？要是钱攥在手里舍不得花，那挣了有什么用。徐兰趴在二楼的栏杆上，默默沉思了一下——她后妈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让他们买房子安家？难道后妈打算常驻安阳县？可这样一来，他们就要长期夫妻分居，真的好吗？她这个半路捡来的女儿到底是有多大的魅力？不打会儿，潘秘书来了，王惠娥和陈怀川也就结束了这个话题，三人一起出门，跟着潘秘书往市里的工业园区去了。南原市算是经济改革的先锋阵地，在小县城老百姓还为做个小生意战战兢兢的时候，南原市已经出现了小规模的私营工厂。当然，这些工厂最多也就是做做服装，做做食品什么的，但这已经算得上是时代的先锋了。潘秘书给他们联系的服装厂叫绿叶服装厂，在一排新建的平房里面，占地面积大概有一千多个平方，整个厂房都是打通的，一进到里面，就看见一条条的流水线两旁，是一台接一台的缝纫机和锁边机。并且这些缝纫机都和普通的缝纫机不同，更大，做的也更快，带领他们参观的厂长说这是找机械厂专门定做的，就为了流水线操作更方便。而让徐兰最好奇的是，做衣服这种事情，不都是一气呵成的吗，流水线又是怎么操作的呢？绿叶服装厂的厂长姜奇原本就是个很和蔼的中年男人，市委书记的秘书带过来的人，他更是丝毫不敢怠慢，见徐兰有疑虑，直接就把她带到了最前面的工序，为她介绍起来：“咱这边做衣服不是一件一件做的，是直接按照这批衣服的款式，把领子，袖子都分开裁好，分发下去，每道工序只负责一个地方的锁边儿，或者缝合，这样效率会有很大的提高——您看，比如缝袖子这里，就比缝前后衣襟要难，要是让一个员工把所有的工序都学会，是很费时间的，但要让她把这一道工序学精学好，那就容易多了！”

“也就说，你们是把一整件衣服拆分开来做，每个人只需要负责其中一个环节，到最后做出一件完整的衣服就行？”

徐兰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