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义诊结束。等着就诊的人群依旧排成长龙,一个个都朝他们投来希翼目光。渴求他们继续,渴求生命有人在意。凌雪芸不忍心,还是得说出离开的话,但承诺义诊活动会不定时展开。贫民们虽然惋惜,却还是目送他们离开,凌雪芸帮助过的小男孩就在最前方朝她挥手,他身边站着他父亲,气色不错,看起来已经没有大碍了。回去路上,凌雪芸杏儿和医馆两位大夫同乘一辆车,说起贫民窟中的事。“贫民们常得的病,病因大差不差,多为饮食和用水不卫生、饥饿过度、伤寒这几方面引起,只是病情轻重不一,又或衍生成其他疾病。”
老大夫点点头:“总结得不错,大小姐还有什么想法?”
凌雪芸透过车窗帘缝隙回望渐渐远去变小的贫民窟,又想起那些贫民的目光。“根源问题不解决,咱们就算出动凌家医馆上上下下,耗光药材,也总不够用。”
年轻的大夫接话道:“这些根源问题没有一个好解决的,也轮不到咱们操心,举办义诊已经是医馆能做到的最多了。”
他并不是打击,而是实话实说,如果扶贫救困真的那么简单,就不会有那么多流离失所的贫民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可现在每个国家都陷入战乱中,良田被火烧,无人种植,百姓流亡,从一个贫民窟辗转到另一个贫民窟。只要战乱不息,百姓就没有安生日子。凌雪芸思虑到这里,心绪越发沉重,前世她是燕王养在深院里的金丝雀,锦衣玉食,对百姓所面临的处境,虽有耳闻,却往往没有如今这样认识深刻。她能做些什么呢?好像什么都做不了。深夜,凌雪芸捧着医书,望着晃动的火烛,窗户上蜘蛛新结了蛛网,捕到蚊子。蚊子虽然难逃被吞食的命运,却仍在奋力挣扎……凌雪芸恍惚间悟到了什么:“改变不了天下大势,那也要为自己想要改变的事尽一份力。多医治一个人,就能多挽回一条人命。”
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保护弱小的人。她去做就好了,不问结果,但求无愧于心。合上最后一页医书,凌雪芸把低头打瞌睡的杏儿晃醒:“熄灯睡觉去。”
杏儿打了个哈切:“小姐终于要休息了。”
“早点养足精神,明天继续去贫民窟就诊。”
凌雪芸拍了拍杏儿的肩,坚定道。……次日,医馆的人并没有同行,只有她和杏儿两人。也不宣扬义诊,只是挨家挨户上门,指导他们预防疾病和用水饮食卫生,还答应了小男孩中午会去他家坐坐。渐渐的,深入到贫民窟最深的几座房子,看起来像是有人住的,可四周却出奇静默。隐约感觉从窗户缝里透出觊觎的目光,凌雪芸拉着杏儿就要离开。没走两步,一只箭咻得一声,飞向凌雪芸脚前,没入地面。随即两只手将她和杏儿齐齐捂住口鼻,带到一间屋内,屋门咯吱一声合上,隔绝了最后出路。“想活命就别出声,听到了没有!”
身后的人恶狠狠威胁。凌雪芸配合地点了点头,那捂在嘴上的手缓缓松开,她鼻间渐渐传来一股血腥味。有人受伤了?杏儿同样被人松开,转过身却看到一个人倒在血泊里,吓得险些尖叫。她身后的人眼疾手快一个手刀将她击晕,凌雪芸忙扶住杏儿晕倒的身体,带到墙边靠着。现在的局面,杏儿晕着更好,凌雪芸没有按穴位叫醒她,而是看向屋内其他的人。一行十几人,流寇打扮,但显得更有素质,每个人左手下意思姿势都是背在身后,易发动攻击,手中拿着刀。显然……这是一群杀手。“你是大夫,把我兄弟治好。”
为首的蒙面男命令道。凌雪芸不怕是不可能的,她攥紧袖口,看向这群煞气满满的人:“你们先把刀收起来,我害怕。”
一行人对视了几眼,蒙面男抬手一个动作示意,众人纷纷把刀收起。凌冽寒光不见,凌雪芸也就没那么害怕了,走向那个重伤的男人。身上十几处剑伤,虽然进行了包扎,可止不住血,男人昏迷中脸色已经渐渐没了血色,也就还剩最后几口气了,活不了多久。凌雪芸瞥了眼身后,这群人目光灼灼,一副她要是治不好就把她也杀了的狠劲。只好以退为进,先把续命用的丸药给人喂进去,吊着一口气。接着便是想办法脱身了……“这里太黑了,我需要去窗边配药。”
凌雪芸刚说完,蒙面人手里的刀横亘在她脖子上。“别耍花招,你要是敢暴露我们在这里,我会杀了你。”
凌雪芸努力维持镇定,目光认真地看向男人:“你要是不想他死就让我去配药,谁让你们这屋里一根蜡烛都没有。”
这话确实戳中了事实,蒙面人面色不愉却又只能照办提着药箱同她一起到窗户边。窗户自下而上打开了三分之一。快到午间,外头一片明亮,凌雪芸从药箱中取出几味药粉。药碗中需要搅拌加水,凌雪芸一只手忙不过来,让蒙面男拿着碗。加水,搅拌,忽然碗中腾出一股烟气!“你在做什么?!”
“配药啊,不要大惊小怪好不好,有的药合在一起会产生反应,一点烟气而已,很快就散了。”
蒙面男警惕往窗外看了几眼,没看到有人,又确认凌雪芸没有耍花招往窗外扔什么物件,警惕性没那么重。挥袖让药气尽快散掉后,飞快合上窗户,凌雪芸拿着药碗,瞥了眼窗外,暗自祈祷。现在临近中午,她答应了会去小男孩家里,小男孩见她没来,肯定会出来找人。希望他能找到这里。事情发展如凌雪芸预料的那样,小男孩等不到她上门,果然亲自跑出来找了,一路问着凌雪芸诊治过的人,渐渐到了这群杀手所藏身的地方。但没看到人影,房屋又紧闭门窗,小男孩摇摇头,迈步去别的地方。刚走了两步,脚步忽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