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秦鸢正在纠结，甫一听得秦晓此言，手微微一抖，险些将手里的茶盏丢在地上。“你……你怎么知道的？”
看秦鸢慌张的样子，秦晓格外的心疼，连忙将秦鸢手里的茶盏接过，稳稳的放在小几上。“原本是不知道的……姐姐，你是如何打算的？”
提起这一层，秦鸢的眼，垂得更低了，她用呐如蚊蝇的声音，仿若自言自语的低喃。“他来了信，说是要争取进入禁军的资格，若是他能做到……”说到最后，秦鸢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澹台一家的身份背景，实在太过孤立无援。可是禁军并非是一般的军队，如今皇城里的禁军虽说不少，哪一个身后，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即使澹台翼争取到了参加选拔的资格，也几乎没有任何能脱颖而出的可能，甚至，在资格审查的那一关，就会有很大的危机。说到底，资格审查这一关，等于就是名正言顺的剔除一些，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录用的人选。只是，比起澹台翼一直就不明朗的前程，秦晓最关心的，还是姐姐真正的想法。“姐姐，你是太相信澹台翼，还是太不信任自己？”
一句话说完，秦晓犹豫了下，又补上一句。“其实，京都里有很多比澹台家更适合嫁去的人家，不仅家境更好，以姐姐你的本事，抓住主母的权利，也不成问题的。”
这一番话，自秦晓口中说出来，当真有几分惊世骇俗，秦鸢听了，不禁瞪大双眼，半晌讷讷无语。她这个妹妹，今天刚刚十岁，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满满的都是稚嫩，可此刻的她，却坐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经的与她谈论自己的婚事。想着，秦鸢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终究，是她没保护好妹妹，才害的这个孩子，为了自保，会如此早熟。“晓姐儿，对不起，我知道澹台家，太过单薄，这一次，是姐姐太自私了。”
听了秦鸢此言，秦晓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秦鸢，并不是为了澹台家简单的家庭才萌生了嫁去的心愿，而是真的，喜欢上了澹台翼。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按理说，澹台翼一直跟着澹台将军在边关戍守，整个澹台家都留在边关很多年了，而秦鸢一直留在京都，从未去过比京郊的别院更远的地方。他们二人，到底是何时何地，竟会相遇呢？提及此事，秦鸢的眼神开始变得飘忽，显然随着思绪，看到了曾经的那一幕。“那时候，咱们的母亲刚刚离世，我待在府里常常觉得害怕，就会偷偷溜出去，去河边走，我最喜欢那里很少有人来，可那天，他却出现了。”
秦鸢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飘渺，明明没有多少笑，可秦晓自她的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又一次的偷跑后，年幼的秦鸢和澹台翼不期而遇，笨拙的小男孩，一下子就吓哭了敏感的小女孩，而自己也因此手忙脚乱，最后竟跌进河里。可当小男孩湿漉漉的爬上岸后，他没一点点担心自己，反而如跌下去之前一样，用力抓着头发，继续看着小女孩苦恼不已。看着小男孩笨的如此一本正经，小女孩终于露出了笑容。“后来，我常常去那里找他玩，可惜，有一次我生了一场大病，很久没能出门，再去的时候，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去了边关？”
仿佛是不忍打扰这一刻的安宁，秦晓的声音，都格外的轻柔。秦鸢轻轻颔首，眸光却始终没有聚焦在现实中的任何一处。“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去哪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变了很多，可那天我看到他，我就知道是他。”
说到此处，秦鸢的声音，不复刚刚的恬淡，而是开始激动，甚至带了微微的颤抖。“这么多年，我终于等到他了，我真的好想跟他在一起，这次若是错过了，可就真的是一辈子了。”
秦鸢的话，与其说是对秦晓的倾诉，不如说是将自己深深藏在的心里好久的话，尽情的倾吐出来。在她的心里，没有什么惊涛骇浪的过往，也没有什么海誓山盟的承诺，简单的令秦晓几乎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的。可就是这样，对旁人或许如路旁风景的一段故事，偏偏刻在了秦鸢的心里，是她最珍重的秘密，这么多年都挥之不去。不知怎的，秦晓想起了前世，谈及感情，师父曾摇头对自己说。“情之一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前世今生，都未曾有任何一个影子，能留在她的心里，甚至，她从未相信过，这个世上，真的有所谓永恒的爱情。但这一刻，她无法让自己开口，秦鸢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的映着的，正那种她从不相信的‘永恒’。“姐姐，你若是喜欢，便嫁吧。”
终于，秦晓轻轻的说出这样一句，她终究，还是放弃了自己心底的不认同。重生一世，她殚精竭虑，为的就是家人的幸福，不管前路有多少荆棘，又能如何呢？哪怕嫁过去的日子，在她眼里，是辛苦而委屈的，但是，她明白，这样的日子，才是秦鸢眼里真正的幸福。她明白，所以，虽然不理解，但仍愿意支持。听到秦晓的话，秦鸢的心中，犹如一块大石落地，却更涌起无穷无尽的愧疚。“晓姐儿，对不起。”
对不起，嫁入澹台家之后，定然就很难帮到自己的妹妹多少，她这一次，终究是自私了。这些未说出口的愧疚，秦晓看在眼里，却丝毫不曾在意，这一世，她从未想过再让秦鸢为自己牺牲。只是，这般心意仅仅放在心里是不够的，她一直都想提醒秦鸢，不要再为自己做傻事。“姐姐，你记住，你若是不幸，家人都会不幸，我，不会例外。”
这话说的有些沉甸甸的，秦鸢听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秦晓的话，令她一时怔然。半晌，她才伸出手，用力的牵住秦晓，妹妹的这一句话，确实一下子点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