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婠怔住，落眼在那枚漂亮的玉佩上，微讶的拧拧眉：“这、你还真给我啊！”

看那玉佩的样式材质，显然是上等货！莫婠可是个鉴宝老手，这东西只需轻轻瞟上一眼，就能分辨出个贵贱。此玉水头好，玉种还清澈，更可贵的是，几乎堪称完美无暇……这东西放天界倒没什么惊讶的价值，可，关键在于此处乃凡间。凡间啊！这样的一块美玉，稀有度都可与夜明珠相比肩了。看不出来，这家伙身上藏了不少好东西啊！不过，有这么稀世的珍宝傍身，他早日只要将这东西随处寻一当铺当了，所得银两不但能给自己与小丫头治病，就算是包辆马车回京城，一路的盘缠也是绰绰有余。为何，他却没有这样做？反而是藏到现在，白白给了她莫婠？莫非，是什么来历不明的赃物不成？米粥被接了去，莫婠腾出手，拿起玉佩掂了掂，狐疑的问玹华：“这么好的东西，你给了我，不心疼么？”

玹华不紧不慢的舀起一勺米粥，吹了吹，喂给小丫头：“没什么可心疼的。”

莫婠语塞，拎着玉佩问他：“此玉可值黄金千两，你父女两个落难的时候，为何没有拿出来用？但凡你肯找个当铺将它当了，你如今也不必寄人篱下，在我重歆楼的地盘受委屈。”

玹华喂完丫头一口粥，低头，若有所思的沉吟：“此物，当不得。”

当不得？莫婠收过玉佩握在掌心，玉石贴了肌肤，泛着丝丝凉意，“当不得？难不成这枚稀世难见的玉佩，藏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莫婠的一句玩笑话却令他眸中一寒，手上拿勺喂丫头的动作依旧从容，语气，不经意便凝肃了许多：“我的仇家识得这块玉佩，所以，当不得。”

原来是这个原因，莫婠还差些以为此玉佩是他用不道德的手段得到的呢。现在听起来，自己才是真正的不道德。莫婠开始心疼司命星君的这位转世了，本就是不愁吃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大少爷，现在逢难却将自己折腾成这个狼狈样，要不是她莫婠掐着时间点过去救他，他指不定还要受多少苦呢。啧，以前躲天雷的时候，也没见他运气这么背呀！“既是不可暴露之物，你还是自己拿着吧，稳妥些。”

莫婠虽缺钱，可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占比她还穷的人便宜的份上……玉佩重新放到软床上，回到他的眼前，他眉宇间还余着早前的倦意，一双明亮的眸子仍清澈和煦的很，扬起唇角，面上肃云消散，“收了吧，这东西现在露面，是灾难，再过两个月，便是你手中的一份筹码。有了它，整个靖国，无人敢欺负你。”

莫婠啧啧两声，“说的像皇帝老儿的令牌一般，若真有这等功效，那我就……不要白不要了！”

总不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啊，莫婠厚着脸皮又把东西拿了回来，玉指细细摩挲擦拭了玉佩一番，“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毫无兴趣，只是这玉是当真不错，纵然与我昔年收藏的那些尚有差距，然近几年我都快破产了，那些美玉都押在别人手中了，属于我自己的私产早就屈指可数，稀零的可怜了。蚊子再小也是肉，这玉我就先拿着。你要是以后后悔了，记得随时来赎就是。”

玹华清风霁月的笑了声，以手温润的给小丫头擦擦唇角，“丫头，还不快叫姑姑？”

小丫头新奇的眨眨眼睛，倚在枕头上，纯真的看着莫婠，既陌生，又开心的唤了声：“姑姑——”好嘛，司命这回子是彻底逃不掉了，他闺女都认她做姑姑了，她与他，也好歹沾亲带故了，以后司命这厮是休想再摆脱她莫婠的魔爪了！这可不是她莫婠逼着司命的闺女叫姑姑占便宜的，这都是他主动的！只希望多年以后他神魂归位，不要为自己昔日的行为痛哭涕零才是……啧啧啧！就算是白捡的侄女儿，身为长辈，莫婠多少也须得意思一下。想了一会儿，莫婠负手于背后，捏了个诀，化出一柄通体晶莹清澈，雕刻鸾鸟纹的玉骨折扇，拿出来送到小丫头的面前：“接着！这是姑姑给你的改口礼！”

“玉扇子？”

玹华差些手一抖，把粥洒了。他与她相处时日不多，但他向来觉得自己在识人方面有些眼光，他知茶娘不拘小节，仗义良善，是个看起来单纯，却又很聪明的女子，他更知茶娘大方，待人从不吝啬，可一次……他感觉茶娘忒阔了，阔极了……这么精致的扇子，连他都未曾有幸一见，该是个世间万万难寻的宝物才对，可她竟然送给丫头了？而在小丫头欢喜的展开折扇的那一瞬，玹华觉得他的人格受到了侮辱……原以为美玉为骨，鸾鸟为纹的扇子已数绝世无双，岂料扇内更有乾坤。紫水玉勾勒的神兽依附在根根玉骨上，扇面丹青描的是仙山琼宫图，宫阁下海水是晶莹透蓝的，祥云缭绕，还有几个漂亮的小篆，上云天地无量，八方来贺，四海升平。这是赤裸裸的轻视……啊不，是蔑视啊！再想想那些老家伙们往日进贡给自己的那些所谓的天下奇宝，玹华感觉头疼，抬手狠狠揉了下自己的额角。“这是什么字啊。”

丫头傻兮兮的问莫婠，莫婠蹙眉，这姑娘也不识字？果然是父女，阿玹误她此生啊。伸手指点了点扇子最右边的那个字：“这是天，浮云之上，为天。此乃地，便是你脚踩之地。这四个字连起来，叫做天地无量。”

小丫头鼓腮糯糯问道：“哦，那天地无量是什么意思？”

“天地无量，是为天地广阔，无边无际，更不可量。简而言之便是天与地很大很大的意思。”

“那后面呢？”

“后面是八方来贺，四海升平。是天下太平的意思。”

“天下太平？我听老白爷爷说，现在就是太平盛世，可太平盛世还是有吃不饱饭的人。不管是太平盛世还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天下百姓都只分为两类，一类是富人，一类是穷人。像爹爹之前那样，衣衫华丽，头发梳的很好看的，就是富人，富人是不愁吃喝的，他们身上有好多好多的银子，他们出门都不用铜板的！而像街头那些穿着粗布衫子，挎着菜篮买菜的姐姐姨姨，就是穷人，她们身上只有一点点的铜板，有时候为了节约一枚铜板，还会和其他姐姐姨姨打起来，因为一枚铜板，就可以让她们多吃一个馒头。至于我们这种衣服破破烂烂，每天要靠大爷们的施舍过日子的人，乃穷人中的穷人。有钱人瞧不起穷人，他们会打我们，骂我们，但是他们能给我们钱，有了钱，我们就不用再挨饿了。”

水灵灵的小眼睛里宛若藏了一片璀璨星空，期待的看着莫婠：“姑姑，你也是有钱人吗？你会不会也不喜欢丫头？”

莫婠闻言心酸的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我若是不喜欢你，又怎会送你扇子玩？你这般聪明可爱，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的聪明劲与精致容貌，当真是随了她老爹了。司命星君本就是天界九曜宫麾下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下了凡，容颜也未改变。有了子嗣，也这样眉清目秀，乖巧可爱，连莫婠见了都要忍不住惊叹一句真不愧是她们神界的血脉！“那为什么，那些大爷们都躲着丫头，他们说讨厌丫头……”莫婠有些生气，握住小丫头还灰兮兮的小手，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那是因为他们眼瞎！”

摸摸丫头的小脸：“我们丫头漂亮着呢，那些庸俗的凡人有眼疾，咱们就不同他们计较了。只有一条你要记紧了，下次再有人敢骂你，你就骂回去，再有人敢打你，你就打回去！打不过就找你爹爹，让你爹爹狠狠揍他，你爹若是也打不过，你就来寻我，我保准打的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亲娘都不识得！”

小丫头的眼神还携着几分怯怯，乖巧点头：“嗯，丫头记住了。”

玹华被莫婠逗笑了：“你啊，她还小，不能将她教偏了。小小年岁，与人起口舌之争、手脚之争怎像话？”

莫婠不敢苟同的抚着小丫头脑袋：“如何不像话了？你讲道理，你性子温和，可不还是被人阴到这步田地？我晓得，你们富贵人家的子女都矜持有礼，教养有方。但所谓的进退有度，款款有礼，也得基于你还得势的情况下，如若一朝落魄，你所谓的礼法教养，都会变成别人眼中的笑话，都得抛却九霄云外去。这些啊，填不饱肚子，保不住命。在外生存，还是得学些有用的。”

他笑着：“阿茶对这些事，似乎颇有心得。”

莫婠端正道：“那当然，老娘五六百、咳咳，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打的隔壁领居家的败家子满地找牙了。六七岁便已习得高乘武功，九岁那年我生辰，有个小鬼敢在我过生辰的时候打到我家山脚下，偷我的宠物，我最后愣是将他打的鼻青脸肿，威逼他跪在我家山下叫了三天三夜的奶奶我错了，最后人是被抬着带走的，打那时候起，姑奶奶我的威名便已传遍十里八乡，路过其他村落时，他们村长都得敬我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