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婠睨了眼那双蹄子,忽然一挥袖,双手背后,躲开了那双脏手,“琳琅公子,你对在下的偏爱,在下心领了。但重歆楼内,在下只是万点浮尘中的一点,比在下貌美的,何止一二。”
扭头向身后传唤道:“紫禾,来,替我照顾好琳琅公子。”
“来了小主人。”
容貌美艳的紫衣姑娘闻声小跑着赶过来,很有眼色的扑到琳琅公子怀中便撒娇:“哎呦,公子啊,你都多少时日没来看我了,当初你是怎么同紫禾说的,你明明说,紫禾才是这世上最漂亮的仙子,旁的女子,都不如紫禾,紫禾才是那个让天下女子黯然失色的人。怎么,现在才两个月没见,你就不要紫禾,说话不算话了?”
琳琅公子脸一僵,抖了抖唇角,“啊,这……本公子,本公子不是这个意思……”莫婠低头一笑,“原来是熟人啊,熟人好,熟人更方便。”
琳琅公子还要解释,莫婠却先打断道:“我还要去见其他贵客,先不叨扰琳琅公子了,公子玩好。”
“嗳……”莫婠偷笑着离开,跟着七娘继续去前头认人。“这个琳琅公子啊,是个富二代,也是个败家子。他现在掌管的产业,其实都是他老子留给他的。他老子当年是个秀才,因为屡屡赶考落榜,都没考上状元,甚至连个前三甲都没进,因此便寄希望于他身上,他一学会读书,他老子便将整个青州最好的先生,给请进了家门,面对面的为他授业,开蒙。他十六岁的时候,自诩一身才华横溢,满心壮志的前往京城考试,结果,考的名次,比他爹当年还低……后来他就弃文从商,自他爹手中接下了万贯家业,奈何他这人不求上进,整日都与亲朋好友一起出去偷鸡摸狗,赌博逛花楼,是以这几年来,他家茶楼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了。他爹也被他气病了,现在还在家中半死不活的躺着呢,这人口中没真话,所以咱们只需认识一下,便是了,以后是不可与之过多交涉的,免得徒生麻烦。”
“哦,那七娘方才所言的青州四公子,他又是如何选上的?”
“这个男人么,自诩才华横溢,还四处扬言他没考上,不是自己的问题,是朝廷的问题,为了让自己在外有面子,便砸钱,换了个青州四公子之一的好听名头,实则,青州上下谁人不知,他这个青州四公子之一,是个花花公子,假公子。”
莫婠好笑的挑眉:“原来,还是个附庸风雅之人。”
七娘提着帕子擦了擦额角,“谁说不是呢,这年头,披着羊皮的不一定是羊,披着狼皮的,也不一定是狼。”
抬手一指前方,“看见那名倚栏杆的男人了吗,他是平安客栈的老板,当年他娘曾是他爹正室夫人的梳头丫鬟,后来他爹与夫人生了矛盾,他爹为了气气夫人,就把他娘,给强迫了。结果就是那一次,他娘怀了他,他爹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与夫人和好如初了,他爹害怕夫人得知这件事,会生出轻生的念头,于是为了他们夫妻感情和睦,他爹就把他娘俩赶出了家门。他娘俩后来那些年,过的并不容易,饥寒交迫的,一贫如洗。许是正因如此,才令他打小就性情坚强,勇敢果断,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力求最妥当。说来也赶巧,多年后,夫人的独生子病死,夫人也在伤心难受之时,得知了当年的丫鬟已有个比自己孩子还大两岁的男童一事,那夫人向来性子高傲,从不肯受半点委屈,晓得自家相公在外种下了孽根,便一气之下,怒火攻心,身子撑不下去,暴毙而亡了。他爹,最后也是着实没法子,想着自家那么大产业,总得有个人继承才是,他家三代单传,总不能在他这断了香火,于是赶在夫人五七过后,丧礼办完了,就立马,把遗忘了十几年的母子给接回了府中。这人倒也算是争气,将自家生意做的红红火火,宾客络绎不绝的,这几年,银子还真是没少赚。三年前,老爷子去世了,如今他家里,是他母亲管着内务,他管着外头生意。想来这世间种种,都是冥冥中的安排,他爹正室夫人养尊处优,耀武扬威了一辈子,却没想到,到头来,自己与自己的孩子,什么都没捞着,反而让一个丫鬟,续了自己的风光。话说他母亲,应该是当年穷苦日子过多了,对伺候人的事情,有阴影了,所以后来他娶亲,他娘有了儿媳妇,一个出生书香世家的儿媳妇,才会在凡事上,多压着那个儿媳妇几分。头几日我还听说,他家少夫人因为侍奉婆婆汤药不及时,被婆婆当着一众下人面,用拐杖打的头破血流。他常年只顾着生意,甚少回家,是以少夫人久久没有身孕,他娘啊,就私下里寻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姑娘,塞进了他夫人的房中,美其名曰,照顾少夫人,实则,是给他暖床用的。如今那府宅里,连个普通的送药丫鬟都敢对少夫人指手画脚,他的女人,在家可是受了不少苦。是个精明的人,生意场上,却也义气。可是对自己的夫人,就显得很薄情了。这种人,相交须得小心,因为他可以将你当成知交好友,对你仗义坦荡,也可以,将你置于死地,弃之不管。城府太深,交往需谨慎,一不小心,就被他扔火坑里了!”
莫婠点头,暗暗记下。七娘继续提前介绍:“亭子里的那位老爷,是兴隆赌坊的老板,人贱,还抠,喜欢逛花楼,家中有十几房小夫人,外头,还藏了五六个。可惜,这些女人给他生的都是闺女,没有儿子,他这么大岁数了,一直不见有男丁,自个儿便也急了,前几年痴迷于烧香拜佛,一月三祈求菩萨能给他赐个儿子,因此还中了算命先生的圈套,把那种药,当成了能够生儿子的仙丹,服了以后,差些死在了小妾的床上。”
再指向另一边:“那两位,是清风阁的老板,和百里居的老板,别看他们明面上谈笑风生,如此合得来,实则背地里,斗得死去活来,谁也不想给对方留活路,但斗了十几年了,至今也没个结果,却是令两家子女,生出了一段缘分。去年两家子女提出成亲,身为死对头,两家长辈都是坚决不肯同意,结果八月十五那日,两家子女带上了银两,翻墙出去私奔了。”
“最前头那个,是城中大药房的少东家,比你大两岁,还未婚配,品性据说,是挺好的。东边那一团,是卖灯笼的李家,李家夫妇感情甚好,曾经也是整个青州城百姓羡慕的对象。还有他旁边的,是夏老板,城中布庄的老板,他上头,就是谢家了。夏老板倒是没什么稀奇事可说的,家中夫妻和睦,儿女双全,是个难得的平静人家。至于后面那些,都是一堆乌合之众,小主人你也用不着认识,今日只需同我说过的这些人,打打交道就是了。”
莫婠一一记下,“我知道了。”
“七娘我还要去见个故人,就不给小主人一一带路了,小主人你自己过去,可还应付的来?”
故人?莫婠想了想,应道:“可以,你快去吧,我再自己转转。”
“好嘞!”
七娘面上一喜,转身便提衣裙欢喜离开了。莫婠歪头缓了缓,今日的七娘,好像,比往日打扮的好看些。这么着急离开,莫不是……去见老情人?莫婠兀自抿唇一笑,还真好奇,七娘的老情人,究竟会是什么样……双臂背后,还欲往前走,然前路,却是被三名公子哥给拦住了……“呦,这就是白老板,当真名不虚传,生的貌美娇俏。”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白老板这种级别,一顾便可倾人国!”
“白老板,在下手中的这束花,可是特意为白老板所采的,还望白老板,能够接受在下的一腔倾慕之情。”
莫婠睨了那束花一眼,沉声问道:“这束花……是从哪摘来的?”
愣头愣脑的公子哥立马亢奋表真心:“是从前头那座假山上摘得!别看那假山是假,陡峭高大却是真,我为了采这束花,可是爬了两刻钟,才爬上了山头,在山崖边上,摘下了这束花……我一见这花,便觉得,这花与白老板十分相配,所以我就不顾千难万险,坚决把这花摘到手,嘿嘿,现在我不但摘到手了,还把山头这样的花,全部给摘了个干净,这样,送到白老板手中的,就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了!除了白老板,谁也别想拥有它!”
莫婠为难的拧眉:“所以,你把那地方的这种花,全部给摘了?”
公子哥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昂了昂头,得意道:“正是!一个不留,全摘了!”
莫婠汗颜,拍拍脑袋无奈道:“你可知此花名为三泉烈火飞絮花,一株,五百两银子,你摘了六十二株,麻烦离开的时候,去七娘那交一下赔付的银子。”
“什么!五、五百两一株!”
公子哥被吓傻了,三名公子哥都被吓傻了……莫婠叹息道:“你不信,可以去花市打听打听,我们重歆楼买的时候,还是按最低价购入的,旁人去买,得八百两。”
公子哥手一松,雪白色的小花一朵连一朵,撒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