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的时候,他赶去小解,正逢上了在水中洗澡的鹤女,鹤女见状,立时便火冒三丈,飞起身便招呼出来了鹤子鹤孙,齐齐围攻小家伙,小家伙倒也算是个聪明伶俐的,用遁地术一路逃回了昆仑神山,央他师父救命。头些日子鹤女招呼白鹤们给自己传消息去各地仙族,扬言要将那小东西剥皮抽筋了,还说若有地仙族敢包庇他,就等着接鹤族的战书吧,若有人知情不报,她也定不轻饶!”
“呵,还定不轻饶?”
莫婠觉得好笑,负手在身后,不屑的感慨:“一个在天界当坐骑的鹤仙,时隔这么多年,竟也能在一方称王称霸,可笑,真是可笑,她怕是忘了自己当年是怎么被贬下凡间的吧!天界也太怂了些,她一个仙,还敢扬言要剥神的仙骨,此等大逆不道之罪,够她挨几道天雷的了!”
“话是这样说,可是当今天下,古神不多了,即便是称不上古神的鹤女,也好歹资历在那里摆着,到底是从上古时期活到现在的神仙,若是有些事偏心偏的过分,难免会让其他上古时期的神仙们寒心,且最棘手的是,此事本就是那小东西的错,小东西逃跑的时候,不但破坏了人家的护山结界,还把人家整个山头王宫都给炸了……抛却身份不谈,无论是出自哪个方向来说,这事,人家都是受害者,人家想要来报仇,也是情有可原。天界位于三界六道之上,天帝更要秉公办案,不偏不倚,不得徇私。此事要是公然闹到凌霄大殿,天帝必须得给她们一个说法,可那小东西,还是个孩子,又是功臣的后人,处置起来,煞是为难。所以天帝只好请你来处置,毕竟,眼下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你护得住他,那鹤女怕你,她不敢在你面前肆意妄为。”
打量着莫婠的平静脸色,林渊继续分析其中利害:“其实此事如若闹上去,这孩子也顶多就是被劈个半死不活,之所以鹤女现在依旧在想私下处置,也是因为她有私心,她不想给这孩子半分活路,私下解决,便是弄死了,也只不过是先斩后奏,下手失误,算是误杀。她始终都占个理字,旁人后悔晚矣。如今是天上不想处置,又不好不处置,下面呢,鹤女又日日在嚷嚷着寻仇,所以将军,这孩子留在你身边,才是最妥帖的去处。他顽劣一些,便顽劣了,毕竟年岁还小,哪个孩子少年不顽劣。他可是功臣之后,他的父母,也许同咱们都并肩作战过,他若死了,当年的将士们,寒心啊!”
莫婠敛眉缓了缓,心中仔细思量了林渊的这些话,觉得林渊所言,确然有理。“罢了,本座知道了,这件事,本座会设法处置。”
林渊闻之一喜,恭恭敬敬的拿着扇子向她拱手一拜:“将军英明!”
——重歆楼前院还在吵得沸沸扬扬,莫婠赶过去时,只见满堂宾客都围在四下看热闹,正堂中央摆放着一副泛着金色的雕瑞兽棺材,这木料看起来,的确是上乘。只是这样一副棺材,没个几万两银子恐怕买不下来。想不到莫婠这一死,芳菲馆那边这么舍得下本钱。“我们好心好意来给你们送棺材,你们却不要,我可告诉你,这棺材是整个青州城棺材行里,最好的一副,我们老板看在两家往日的交情上,特意出巨资买下来送给你们,好让你们老板升天以后,睡得舒服些。我敢保证,这全青州城现在再也寻不到一副比这棺材还好的了!你们可不要不识好歹,误会了我家老板的一片好心!”
芳菲馆的老鸨摇着扇子风骚摆腰,一脸讥讽道。“你再乱说,再乱说我撕了你的嘴!”
月魄忍不住的想要冲上去动手,七娘脸色难看的一把拦住月魄,沉沉道:“月儿,稍安勿躁,不要因为不值得的人生气,这个人,我来对付!”
芳菲馆老鸨见状却掩唇讥笑:“哎呦喂,月姑娘好歹是个花魁,怎么行为如此粗鲁,像个男人婆一般,怪不得这重歆楼,花楼开不下去了。有这样的花魁,恐怕客人来了,夜里同她睡在一处,都会做噩梦吧!”
“你!”
月魄暴怒,芳菲馆老鸨倒是更开心了:“啊对了,忘记了,月姑娘最近好像与刺史大人走的很近,刺史大人啊,身上的煞气重,压得住月魄姑娘身上的……阴气。”
月魄急跳脚了,“你太过分了,你阴阳怪气的编排我也就算了,还敢编排刺史大人!刺史大人是你能议论的人么!我看你是想进去吃几日牢饭了!”
“呦呦呦,牢饭,我好怕啊!我说什么了吗?我不过是随口一提,你激动什么,这就给我扣上一个非议刺史大人的罪名,我可真是承受不起!”
老鸨白了月魄一眼,又扭腰摆尾的提着扇子转过身,向众人施施然道:“这个重歆楼啊,花楼开不下去了,只好改行做酒楼。为何花楼开不下去了呢?不过都是这里的姑娘,在床上……不够让客人尽兴罢了!这重歆楼的老板,双十年华,却和一个乞丐整日不清不楚。这里的花魁呢,个个都是徒有其色,那方面不行。这七娘呢,都老了,还和江南纸坊的贺家老爷,眉来眼去,我还听说啊,这七娘掌柜以前可差点害的贺老爷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啊!”
“贺老爷……”莫婠停在红柱子后低声呢喃:“原来,七娘也并非是,一生从未动过情。”
“你说完了吗?”
七娘拦着激动的月魄,冷声质问那老鸨,老鸨回过头,虚伪一笑,满脸褶皱挤在了一处:“说完了说完了,不过……”没等她再往下胡言乱语,七娘却是先冲上去揪着她头发,将她一个过肩摔,给狠狠砸在了地上。砰地一声。堂内顿时寂静了下来,鸦雀无声。没等那老鸨吃痛的再多言,七娘便猛地一扑,掐住了摔在地上四脚朝天的老鸨脖子,不给她喘气的机会,狠狠从牙缝里,挤出了几句话:“我家老板身边的公子,可不是乞丐!他比任何人都尊贵!是我重歆楼奉为上宾的贵人!我家姑娘,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你以为像你那芳菲馆一样,浑浊不堪,污秽脏乱么!我重歆楼,素来都是干干净净的地方,你那芳菲馆,小心有花柳病!还有,老娘与贺老头,本就是他欠我的!他全家都欠我的!当年若不是他女人在中间作梗,故意设计他,你以为,现在那个女人,会成为贺夫人么!家破人亡?老娘还真想让他家破人亡呢!你在我重歆楼的地盘上,还敢如此撒野放肆,我看你是忘记了,我七娘是什么身份!重歆楼在青州又是什么地位!单凭你诅咒我家老板这一条,我就能够让你芳菲馆在青州开不下去!老娘平生最讨厌嚼舌根的长舌妇,你今日遇见老娘,是你的报应!”
红着眼抬声又向身后丫头吩咐:“婵娟!”
“奴婢在!”
“拿银针来!”
“遵命!”
丫鬟婵娟迅速从袖中掏出几枚银针,送呈给了七娘。“咳,你要做什么!要做什么!”
憋得脸色发紫的老鸨满眼惊恐的看着七娘手中的银针,想挣扎,却挣扎不开,害怕至极的摇头,艰难出声意图阻止:“你、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胆敢行凶!”
“行凶倒是不会,只是想让你,遭点报应!”
一手掐着老鸨的脖子,一手捏着银针,举手重重朝老鸨的肩头扎下去,老鸨登时脸色煞白,疼的嗓音嘶哑大叫。七娘继续又落了几针在老鸨的身上,老鸨的眼睛越瞪越大,嗓中呜咽声,也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根针扎进了她的肩胛骨,那老鸨才彻底动弹不得,发不出声,只有双眼还瞪的极大,满怀不甘。“我用银针封了你的穴位,第一天,你只会动弹不得。第二天,你会看不见人,第三天,你视力恢复,却开始耳聋,第四天,你会全身又麻又痛,一站起来,就会觉得脚下如有无数根钉子钉进脚掌心。第五日,你才会一切正常。别想着找大夫医治,这一招,大夫皆是束手无策,不会危及生命,却会强迫人生不如死数日。还有,为了避免你回去以后,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芳菲馆又不要脸的把脏水泼在我们重歆楼身上,这五日,只有劳烦你,不吃不喝了。”
再从腰间取出一只小瓷瓶,七娘目光阴鸷道:“这是百日香,沾衣百日不散,若这期间,谁敢谋害你,身上必然会沾染上百日香。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因我重歆楼而死,即便这几日间真有人敢谋害你,这百日香,也会为你捉到凶手,让他为你偿命的!”
小瓷瓶倾斜,细末的香粉洒在老鸨的身上,七娘解气道:“我早便警告过你,你,和你家老板,都不是我七娘的对手!”
收回瓷瓶,七娘起身,拂袖吩咐道:“把她装进棺材!送回芳菲馆!”
早便候在一旁待命的伙计们闻言皆是一阵振奋,正要将老鸨抬起来装进棺材,莫婠却从暗处走了出来,“慢着。”
众人动作一僵,月魄讶然惊望带着林渊现身、完好无损的莫婠:“小主人……”“白老板?”
看客们俱是惊呼。“不是听说,白老板被仇家刺杀,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么?”
“是啊是啊!昨日城中都传遍了,白老板快死了,是满身是血,被一位贵公子给抱回来的,都说白老板伤势过重,活不成了,可这……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受了重伤,快死了……”“怪哉,早前情况,分明骇人的很,我分明亲眼所见,白老板昏迷在那位公子的怀中,那位公子抱着她走了一路,血便滴了一路,怎么今儿,白老板就痊愈了呢?”
众人自觉为莫婠让出一条道来,莫婠负手慢步走到七娘的视线里,走到月魄的面前,丫鬟们见到莫婠,齐齐屈膝行礼:“小主人。”
月魄亦是低头:“小主人……小主人您来了……”“老板。”
七娘敬畏的迎上去,启唇试图解释:“这老鸨不知好歹,胆敢来重歆楼闹事,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方这样处置她。老板,不给芳菲馆一个下马威,她们以后不知还要闹出多少麻烦来。咱们重歆楼可经不住她们日日折腾……”莫婠抬手打断七娘的话,淡淡睨了眼金丝楠木的棺材,“这棺材,是送给我的?”
“这……”七娘不知该如何回答了,狠狠瞪了眼还在地上躺着面容僵硬的芳菲馆老鸨,半晌,方低头:“是。”
莫婠平静道:“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