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婠立马便听出来了玹华的意思,“所以他是想看你与你弟弟,自相残杀,然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玹华颔首:“正是。”
莫婠掂量了一阵:“阿玹,你现在是不是想,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或许才是最简单的法子。”
“但也……很危险。”
“生在皇家,身为帝王,有些事,我没得选择……”“那就去做吧!”
莫婠伏在他怀中柔柔道:“不管你曾经是什么角色,你如今既然是帝王,那便应当承担帝王的责任。不管结局如何,我都陪着你。阿玹,你如今有我了,不孤独了。我虽不能为你做些什么,但我可以与你一同往前走。”
“我知道,阿婠会一直,都在我身边。”
玹华忧心忡忡道:“只是,我担心,成功固然皆大欢喜,若失败……我的阿婠,就要变成寡妇了……”莫婠突然一只手捂住了玹华的嘴,拧眉不悦道:“去!你才是寡妇呢!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玹华忍俊不禁。莫婠迟迟收回那只手,又将头往玹华的胸口枕了些:“阿玹,你同我说这些,是不是,要走了?”
玹华揽在莫婠腰上的那只手臂一僵,沉默良久,难以将答案说出口:“我本想多陪你一段时日,可、朝廷那边……”“阿玹。”
莫婠打断玹华的话,心里纵有万般不舍,可唇角仍旧还挂着淡淡的笑意,“我等你回来。”
玹华的心头亦是酸酸的。拿起莫婠的手指贴在唇上,轻吻了一下。“等我,我一定回来接你。”
“我要你活着回来,风风光光的迎我入宫……若是让我看见了你的魂魄归来,我一定不会轻饶你的。”
莫婠哑着声,心底五味陈杂的说完这番话,微微昂头,红唇往他下颌吻了下去。“阿玹,遇见你之后,我方发现自己的前半生活的有多么寡淡乏味。你是我眼中的光,是我心底的一朵桃花,你让我的生命,开始有了色彩,开始有了温暖。阿玹,别将我这仅有的一泓欢喜,剥夺走,可好?”
“好……明年春归时,桃花绽放的那日,我一定回来,接我的夫人回家。”
“阿玹。”
莫婠用力搂着玹华的脖子,眸色沉沉,眸底沉淀满了浓浓的不舍。来年春归日,共会桃花期。只望良人,莫要失约才是……——重歆楼门口,月魄一袭素衣无声出了门。“姑娘,姑娘……”芍药追了上去,担忧问道:“姑娘你去哪里啊,你不是身子不爽快么,怎么还往外面跑?”
月魄心虚的低头,抬袖遮唇咳了咳,嗓音虚弱微颤:“我、我想吃街前头卖的糖藕了,打算过去买一些……”“想吃糖藕?我们后厨今日也有啊!奴婢去给姑娘拿上几碟子不就是了,姑娘还着急往外跑做什么?”
芍药认真道。月魄目光躲闪的支吾反驳:“不!咳,不用了,后厨的师傅们做的糖藕,我吃不惯……我还是去前头买一点吧,我习惯吃口味清淡的……”“那奴婢陪你一起去啊!”
芍药亲热的挎住月魄胳膊,开心提议。然月魄却反常的推开了芍药胳膊,别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不!不用,卖糖藕的地方就在前头,离重歆楼不远,我一个人过去就是了……我想出门透透气,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还能走丢了不成?你无需跟着我,你去忙你自己的吧,别担心我了。”
芍药见状噘嘴好奇道:“姑娘您今日到底怎么了,你以前,都是乐意让芍药陪你一起出门的。你甚少自己往街头跑,你不是说,一个人逛街没什么乐趣么?今儿怎么不带芍药了……”月魄抬袖擦了擦苍白的唇,虚笑着解释:“我……我是没打算逛街的,我买完东西就回来,你也晓得,我最近两日口中乏味,吃什么都觉得没胃口,今日突然来了感觉,就想吃甜的。我就去买个糖藕,半个时辰不到就回来了,我乏得很,也不想在外多耽搁……所以你乖乖听话,在家等我,等我买了好吃的,回来带你一起分享。”
芍药听月魄这意思,是坚决不打算带她一起过去了,便失落的低头,也不争取了,听话的应下:“好,那我在家等着你。姑娘你可别在外逗留太久,早点回来!”
月魄暗中松了口气,点点头:“好。我一定早回。”
转身离开了重歆楼,直往街南头方向而去——月魄走远后,芍药才拽着帕子不高兴的回头,欲要进楼内去。往前刚走了两步,还未来得及入门,便不小心撞上了往外出的无心……“无心姑娘!”
芍药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福身行礼,恭恭敬敬的拜道:“奴婢见过无心姑娘。”
无心瞧了眼走远的月魄背影,大度抬手,示意芍药起身:“你家姑娘这是要去哪?”
芍药噘嘴诚实回答:“姑娘说,想去买糖藕。奴婢要跟着姑娘,姑娘也不许。”
“你家姑娘……这两日的气色,似乎不大好。她以前最是经不住寂寞,最近两日却是窝在房间里,一步未出。连丫头与黎儿去寻她摘果子,她都拒绝了。她是不是生病了?到底是怎么了?”
芍药亦是不大清楚的摇头:“姑娘最近两日总说累得慌,总是在闷头睡大觉,还胃口奇差。奴婢也觉得姑娘像是生了什么病,可是奴婢要去找郎中给姑娘看病的时候,姑娘又说她自个儿便是大夫,她有病没病,她自己心中清楚,让奴婢不要杞人忧天,说是睡两日就好了。”
“睡两日就好了?”
无心听完这话,心里总觉得哪地方不大对劲……“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无心抬步也跟了过去,“我不放心她,我去找她,你先回去歇着吧,让喜鹊不用出来寻我。”
芍药干愣了半晌,迟迟才应了个:“嗷——”——城中草药房,月魄捧着几服药心不在焉的走了出来。“也不晓得,能不能治……爹、娘,若是女儿运气差的话,用不了多久,女儿就能去与你们团聚了。虽然女儿现在不想死,一点儿也不想,但是女儿清楚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女儿若真的寿数尽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只可惜……还不知道公子在京城,过得好不好。还没有亲眼看见小主人与赵公子成婚,没有抱一抱,只属于小主人与赵公子的小宝宝……还没同如枫,道个别。”
“算了,这事就不和如枫说了,免得他伤心。也不晓得,我死后,会不会有人为我哭丧。我在凡世间,已经没有亲人了。但是,好在我还有七娘,还有小主人,还有重歆楼的姐妹们。还有、如枫。本姑娘身为青州刺史的好友,他张如枫一定不会让本姑娘的葬礼,太过简单潦草。那样岂不是丢他刺史大人的脸面么?”
“不过……认真算来,我同他也不过是淡薄之交,他口口声声称我为知己,为挚友。但实则,我又不是他的谁谁谁,我死不死,对他而言,也不是很重要……又何谈,丢他的脸呢?”
越说越失落,月魄长长叹了口气,昂头看天,想了想,又妄图寻借口来麻痹自己:“但但但是!如今这整个青州城,都晓得我月魄,乃是刺史大人的未婚妻。事是他惹得,奸情也是他自个儿承认的,我若死了,他要是敢对我不闻不问,要是敢让我死后不风光,他就等着被满城长舌妇的吐沫星子给淹死吧!”
“其实仔细想想,如枫实则,也没那么不义气。我死了,他应该会伤心吧。”
“呸呸呸,怎么这种时候了,满脑子却都不由自主的,全是他……张如枫啊张如枫,你是给我下什么迷魂咒了么?”
心里酸酸苦苦的,月魄抱紧几幅草药,抿了抿唇,眼眶开始湿润了。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月魄想哭,却又害怕被人看见。“爹、娘。我好想你们,我好想你们……爹、娘,我害怕,我好害怕,听说染上这东西,最后会全身冰冷,如临寒渊,活活被冻死。娘,我不想被冻死,我怕冷……”“死张如枫,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让你活受这份罪算了……我就是个懦夫,我怕死,我怕被冻死,我怕一点点五感俱丧,我怕以后再也听不见看不见,闻不到香甜的气息,尝不到酸甜苦辣的味道了!我不是个视死如归的英雄,我就是个胆怯懦弱的狗熊……张如枫,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恐惧的滋味在月魄心底荡漾开来,月魄眼角垂下一粒泪珠,糊里糊涂便走进了一条僻静的深巷子里了。抬手抹去眼泪,月魄收回神,喃喃自语:“怎么走到这地方来了,这是哪里啊?”
转头要走,甫一回眸,眼前却是唰唰落下了两道漆黑身影,还未等月魄看清他们的模样,冲上前的那个刀疤男便一记手刀将月魄给砍脖子砍晕了……月魄双手无力一垂,几服药从怀中掉了下去。身子往前一倒,刀疤男顺势接住了女子的消瘦身躯,将她拦腰给扛在了肩头。“啧啧啧,不愧是花魁,这身子又香又软的……我都忍不住想要摸摸了……”“呸,你可别乱碰,你别忘记了这丫头是谁的人,你若是将她给惹毛了,她要是想不开自尽了,咱家主人可就功亏一篑了!”
另一瘦男子蹙眉警告。刀疤男咂咂嘴,不耐烦的挥挥手:“好了好了,就你话多,我不碰就是了!你可不许在主人面前告状!”
粗鲁的抹了一把鼻子,啐了一口:“她奶奶的,都是妓女,还装什么清高,还卖艺不卖身,要不是为了主人的大计,老子早就将你给解决了!”
“你这话说的不对,虽然是沦落红尘的姑娘,但这姑娘心善,上次瘟疫,她救了不少人。”
“数你善良,数你有良心……”“我只是实话实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