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内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不能对我怎样。况且我的身份,上回子,也已经在他们面前暴露过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清楚了,也没必要再躲藏了。倒不如,光明正大的现身。左右用不了多久,他们的主子也要来青州,这期间,我总得给他们个机会,让他们出面与我过过招,如此,他们也好同他们的主子有个交代不是。”
莫婠听着他口中仿佛有些道理,实则却是无稽之谈的言语,无奈嗔怪道:“你啊,就是想出门了!仗着自己武功好,便开始轻敌了,你忘记你上次是怎么被人伤成那样的了么!俗话说的好,武功再好,也怕群殴啊!你是比他们任何一人的功夫都好,但他们若是一起上,你还是得吃点亏!”
“上次……”玹华好笑着与莫婠道:“上次夫人你不也是失手了么?”
“我、我那是意外!”
莫婠尴尬解释:“我这辈子,也就只出了那么一两回意外。”
“我明白,夫人武功高强,法术高深,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被人伤成那样。”
捞过莫婠的身子,玹华发自内心的心疼道:“我之前一直都在害怕,害怕我太自私,一味想要占有夫人,却没能力保护夫人……在重歆楼这近四个月以来,总是夫人在保护我,夫人总因我,而受牵连负伤,我头次发觉,原来自己是个这么没用的人。连自己所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莫婠拿他没办法的抬臂搂住了他的腰,柔柔责备道:“别胡思乱想!你是一国之君,等你离开了重歆楼,回到了朝堂上,你就又是那只翱翔九天的龙了,天高地阔,举目皆是王土。这举国上下的百姓,都得靠你庇佑,都需要你的保护,你哪里无用了,你是这靖国,最有用,权力能力最大的人。你现在不过是遭人设计,虎落平阳了而已。人活着,谁还没有个倒霉的时候。你自是能保护得了我的,我上次受伤便是你抱回来的,我孤独的时候,你总陪在我身边,你给予我的,何止安全感,还有,我那前半生从未体会过的欢喜……阿玹,不管你身处何方,不管你是何身份,你都是我心里那抹最温暖的光。此生此世,不羡九天神仙好,只你一人,足矣。”
“婠婠。”
玹华拢紧莫婠的身子,心底涌起汩汩感动,“我这辈子,定不负你,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会负了你。”
莫婠欣然抿唇一笑:“嗯,好。”
想了想,趁机又道:“所以,门你先别出了。为了我的阿玹安全着想,你还是乖乖留在重歆楼,等消息吧!”
玹华眉头一挑,忍俊不禁:“好啊,阿婠,你又套路朕!”
莫婠昂了昂下巴哼哼道:“你不也套路过我无数次……更何况我这是真正为你着想。”
玹华忍不住的笑出声,“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没办法,自己的夫人,干什么坏事,都只能宠着。”
莫婠满意的往他怀中蹭了蹭:“这还差不多……”——城外一处废旧宅院内,月魄与无心被锁在装满木柴稻草的厨房里。月魄面白如纸的环膝坐在松软草窝里,低着头,感觉有东西从鼻腔里坠了出来,下意识用细白手腕去擦拭,然这一抹,月魄垂眸,却见到了腕上多了一抹灼目血色……是血,她流鼻血了?偷偷摸摸的从袖子里抽出干净帕子,趁着无心坐在对面闭目养神之际,粗鲁的往鼻子上狠狠擦拭了几番。帕子染上点点血迹,似凭空生出的雪日梅花,开的妖艳旖旎,开的令月魄胆战心惊……把鼻头血擦干净了,月魄又将帕子揉成一团,别进了自己的腰间,整了整衣衫,继续俯身将头埋进膝盖里。她难道,真的是命数该绝,阳寿到了尽头么?不过算来,她也苟且偷生了不少年,老天爷让她有机会死里逃生,继续活在这青天白日下这么多岁月,已是对她的最大恩赏了。都说人若想得到些什么,便必然要付出代价失去些什么。而许多年前,她见到风华绝代,白衣翩翩的白夫人时,心里想的,是要活下去——老天如她所愿,让白夫人出手拯救了她,给了她后来这衣食无忧,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生活。她得到了,所以也是时候该付出代价了。而这个代价,就是让她死在这个鬼地方,让她临死,也见不到想见的人,回不去自己的家。她死后,大抵也会沦为孤魂野鬼吧?左右她活着的时候,就是个孤魂野鬼,没有爹娘,没有了原来的家。若非七娘收留,她应该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这须臾数年光阴,她过的太安逸,才会以至于,她这几日一直都想有个风风光光的葬礼。才会以至于她不想死的太寂静。她差点都要将遗书,写在贴身衣物里了。她想让七娘,在自己死后,把自己埋在青州,不要离重歆楼太远,这样她会寻不到回来的路。也不要把她送回爹娘身边,毕竟她就算现在回去,也未必,能找到他们。她不想在陌生的地方,孤独的躺着,她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姑娘,纵是死后,也想做个热闹的鬼……可现在突逢变故,她压根连留遗书的机会,都没有了。让她亲口将这些话告诉无心么?不,她说不出口。况且,她也不晓得无心在自己死后,是否能安然脱困。她开始想念一个人了,开始寄希望于一个人了……在她和无心初被关进这里的时候,她想过会死在此处,想过自己到死,都没见到想见之人这个问题。但那会子,她满脑子都是此生不能再与公子相逢,不能再为公子画一张扇面的遗憾。可现下……她却开始想念那个人了……若那个人在的话,她或许就不会这么害怕了。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人已经成了她生命里最可倚靠,最有安全感的存在。不晓得,自己死前,是否还有幸,再瞧见他。想到此处,月魄倏然眼眶发酸,眼角潮湿了起来:“如枫。”
那人的名字不觉间脱口而出。背上又是一沉,月魄颤了一下,昂头,却见是无心靠了过来,彼时一双清澈美眸正满含怜惜的瞧着她。她想和无心拌嘴,但是一想起无心是为了陪自己才会落到这个险境来的,她就对无心格外的愧疚。无心把身上的外衣脱下给了月魄披上,替月魄理了理肩后的发,柔声道:“你生病了?看起来病得不轻,我瞧见你去拿药了。到底是什么病?你的身子好冷,我坐过来,你往我怀中靠一靠,可以取个暖。”
月魄倔强的别过头:“不、我不要。”
“好了,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使什么小性子。”
无心强行将月魄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为月魄驱寒。“你要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用不了多久,张大人便会找到我们了,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他了。张大人破案如神,他不会让咱们有事的。月儿,你有没有什么想同我说的话,我们聊聊天,聊着天,你就不会感觉时间那么难熬了……”“聊天?你我之间有什么可聊的……”月魄挣不开无心的臂力,又突然觉得,就这样靠在她怀里,暖暖的,也挺好。反正又不是她要靠的,都是无心自个儿乐意的!说出去,诚然也不丢人。已有近十二个时辰未进水米的无心这会子也颇有几分倦意,听她这般无理取闹,亦是大度的笑了笑:“月儿,我总觉得,你对我误会颇深。”
“误会?”
月魄噘嘴,不悦道:“那算是误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