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灵儿很好奇凶手是怎么下毒的，据卫老太太说，她昨晚吃过晚饭后就没再进食了，菜谱她看了，并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下在饭菜里，但是据卫老太太说，她子时之前起过夜，并没有感觉任何不适，如果真的是饭菜被动了手脚，不可能三个多时辰还没发作。那只有一个可能，凶手是后半夜下的毒，最有可能是熏香或其他的气体毒性。卫老太太用的是一种名叫沉思香的熏香，静气宁神能助安眠，香气格外清淡，有一种雨后森林的清新感，颇得老太太的喜欢，施灵儿看了香炉，熏香没有问题，炉中香灰中也没有任何别的杂质，也就是说，凶手没有熏香中动手脚。施灵儿在卫老太太的房间里细细检查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昨晚是老太太贴身的丫头书香守夜，把她私下叫来询问，她说夜间并没有听见任何动静。总之，凶手做得非常干净，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既然他铁了心地想杀卫老太太，肯定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接下来，只能等凶手再次行动。卫老太太施针后，施灵儿又给她按摩了半个时辰，精神慢慢好起来，这段时间被疾病折磨得整个人瘦得不成人形，很久没有闲情出过屋了。“书香，给我梳妆。”

卫老太太兴致颇高，叫来丫头兴高采烈地道，“好久没有去花园看看了，正好神医也在，我带她去逛逛我们家的花园，老三上次淘了几株稀罕的花，说一棵枝上能开出好几种不同色的花，我还没见过呢。”

“您身子受得住吗？”

书香觉得惊诧，老太太昨天早上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这会儿跟换了个人似的，精神抖擞，双目有神。“好着呢，有神医在，一只脚踏进阎王殿也给拽回来咯。”

卫老太太从床上起来，不用人扶，便径直走到了梳妆镜前。铜镜里映出一张爬满了细密褶皱的脸，枯槁削瘦又憔悴，这一个多月仿佛老了十岁，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脸，卫老太太叹息一声：“这人啊，一旦上了年纪，就禁不起折腾了。”

年轻时也是个爱美的姑娘，嫁作人妇后在保养上也下足了功夫，减缓了岁月的侵蚀，却敌不过病魔的摧残。书香给她上妆，闻言笑着恭维道：“老太太即使老了也是美人。”

施灵儿在旁边喝着茶水，也道：“女人在任何年纪都有不同的风韵，皱纹不皱纹的倒是其次，主要是精气神，精气神足了，红光满面朝气蓬勃有活力，就不显老。”

“还是神医有见解，这话听着极对，有的女人操劳过度，二三十岁就好像被吸干了一样，看着就晦气。”

卫老太太笑了笑，提醒书香，“胭脂不必过于浓厚。”

又对施灵儿道，“说起来，我用的这些东西还是托人从你店铺买的，确实是好东西，比我以前买的那些服帖多了。”

施灵儿便与她说了些护肤常识，老太太听了非常受用。化好妆，换了件颜色鲜亮的衣裳，卫老太太便携着施灵儿一道往花园走去，并没有走直道，而是带着施灵儿大张旗鼓地参观卫府，绕了大半圈几乎将卫府几处人多眼杂的地方逛个遍，才往花园方向走去。卫老太太这么生龙活虎地一亮相，府里的人都直呼奇迹，前几日还半死不活的，听说饭都快吃不下去了，没想到经神医之手一诊治，这会能逛园子了。媳妇姑娘们一听说要陪着神医逛花园，也全来作陪，这么有本领的神医定要巴结两分的，关键时刻能救命。于是老太太本来只是带着施灵儿和书香等三名丫头一道出行，等进了花园，已经壮大成近二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热闹非凡。进了花园，在凉亭里落座，立即便有想讨好老太太欢心的送上点心香果和茶水，琳琅满目摆了一石桌子。卫老太太拉着施灵儿坐在自己身边，挑了几样精致的点心推到她面前，慈爱地道：“神医多吃点，离饭点还有些时辰，别饿着。”

施灵儿含笑道：“多谢，我早饭没怎么吃，正好也有点饿了。”

便挑了几样喜欢的，不客气地吃起来。不愧在高门大府里的手艺，味道比她在香果斋买的味道都好，用料扎实，火候精准，将食材的精髓全部表达出来了。卫老太太见了，忍不住地欢喜：“年轻人胃口好，老婆子光瞧着心里头都高兴。”

这帮人便借机开始大肆恭维施灵儿，夸医术高明，夸长得漂亮，夸年轻有为，夸……连她的头发丝都没放过，直把施灵儿夸得差点吃不下去了。太夸张了吧，夸得有点腻歪了。施灵儿赶紧找个话头将注意力转移回老太太身上。一个孙媳妇问：“老太太，早上口干舌燥头脑昏沉的不适可好了？”

“好了，全好了。”

卫老太太拍拍施灵儿的手臂，感激地道，“都多亏了神医啊。”

“是什么原因？可是药方子不对？”

宋氏亲自剥了几颗荔枝，放在青花瓷小杯盏中递到老太太面前。“不是不是，神医的方子哪里会出错？是因为天热了，毒虫猖狂起来了，不慎咬了我，没想到这玩意儿这么厉害，这不，我让丫头正在屋里驱虫呢，你们也要多注意。”

卫老太太看了眼那荔枝，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推了推，反拣了块莲子糕吃了。施灵儿吃着点心和水果，听着她们聊天，同时仔细观察每一个人，每个人瞧着都是真心实意地对老太太好，言语关心都恰到好处，个个都是演戏高手。然而老太太这个推开荔枝的小小动作却被施灵儿瞧见了，她心想，宋氏对老太太满腔热情的，或许老太太并像表面那么喜欢她，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想在这个大宅门里生存并不容易，只是宋氏这个女人……她的目光状似随意地在宋氏脸上绕了一圈，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来……这是目前她发现的唯一的一个谜一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