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霎时如坠冰窖。“他没救我,他真的没救我,他来并不是救我的……”她瘫倒在地,身子无力地靠大石头上,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不停地重复着这几句。夜风凄凉,旷野之中,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令人动容。施灵儿也不由心有戚戚。没想到她和萧怀冰的猜测全成真了。卫和风是真的想杀宋氏。并用她给的药,将自己从宋氏之死中摘得干干净净。除了施灵儿,不会有人知道他与宋氏之死有关。在他看来,施灵儿就是想卖药给他,敲诈一笔而已,就算施灵儿有心问起,他只需说早已将宋氏安排妥当,她肯定也不会多管闲事去确认地点。一出完美的谋杀。萧怀冰瞟了一眼宋氏,见她伤心如斯,也不好再说风凉话了,“我过去看看。”
刚才卫和风好像在埋什么东西,他去探个究竟。施灵儿也跟了去,宋氏现在需要冷静一下接受这个残忍的结局。程旋自然陪着他的主子。三人来到刚才卫和风埋东西的位置挑灯一看,卫和风刚才扒过的地方土质新鲜,萧怀冰示意一眼,程旋立马弯下身子开始用手扒。这时,宋氏也走了过来。她也想知道卫和风半夜前来在她坟前埋了什么东西。难道是她与他的定情物?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程旋的手,等待着被埋之物的出现。虽然被卫和风用脚夯实过,但土质并不是非常结实,程旋从旁边入手,扒了几下便出一个坑,露出一个金属之物来。圆形,碗口般大小,以生铜制造,上面有类似于符咒之类的符文,繁复而神秘,虽然看不懂,但也知并非凡物。施灵儿心里隐隐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测,但她并没有随便说出口,而是问萧怀冰:“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萧怀冰嘴角冷冷地掠起,眼神充满了嘲弄,接过那个铜镜递到宋氏面前,“你应该知道吧?”
“不,不可能,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他说我是他此生挚爱,不可能……”宋氏整个人已经崩溃了,她的双目瞪圆,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块铜镜,连连退后几步。刚才她还嫌怨施灵儿过于小心,此时才知她早已洞察了一切。萧怀冰撇了下嘴,极为不屑:“还做梦呢。”
程旋看直了眼,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地骂道:“他大爷的,看不出这孙子这么毒啊,亏他想得出来。”
程旋一直觉得这个卫和风可能不是个好东西,但没想到如此不是东西,他一个大男人都被吓得起鸡皮疙瘩了。施灵儿心知与自己猜测的一致,也不由想骂人:“真是最毒男人心,不仅要了挚爱的性命,还弄这么个鬼东西镇魂压魄,令挚爱永世不得超生,啧啧,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卫和风引诱宋氏自杀,又食言开棺救她,心虚之下竟请了个镇魂镜压制宋氏的魂魄,真真是个狼心狗肺的恶毒东西。宋氏坐在地上,目光死死地盯着萧怀冰手里的那块铜镜,泪如雨下,仍是不愿意相信这一事实,语无伦次地道:“他怎么能如此对我?他明明说会救我的,他赌咒发誓说一定会救我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一声一声泣血般的质问响在旷野中,恍如厉鬼哭泣,然而答案就在她心里,只是没人再愿意提起。四人沉默下来,这事太离谱了,也太歹毒了。就算不太相信卫和风的人品,但也没想到他行事如此狠决毒辣,这简直脱离正常人的道德水准。宋氏此时的崩溃情绪是任何人都无法安慰的,她必须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卫和风并不爱她,非但不爱,为了掩盖自己与嫂子通奸的事实,他还对嫂子下了毒手。夜色冷嗖嗖地,坟边的花圈纸被吹得哗哗作响,这是一片非常大的坟场,一排排的坟茔排列有序,有旧有新,不远处还有鬼火在跳动飘移,气氛非常阴森可怖。程旋道:“主子,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怪瘆人的。”
萧怀冰看了眼宋氏,朝施灵儿使个眼色。施灵儿会意,上前将宋氏拉起来,温声道:“我们回去再从长计议吧,这里太冷了,别再冻出个好歹来。”
宋氏仿佛一具僵尸,施灵儿拉她,她便顺势跟着站起来,目光呆滞,一言不发。四人往回走,来时还为宋氏谋划未来,回时竟是美梦破碎。施灵儿并不意外这一结局,令她意外的是卫和风如此歹毒,太狠了,说是挚爱,这手腕却如同对待有血海深仇的仇人。回去的路上,宋氏一直不发一言。施灵儿歪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萧怀冰便目光温柔地看着施灵儿。……宋氏病了,因为用药假死带来的身体虚弱还没完全恢复,又遭遇毁灭性的精神打击,支撑不住之下当天夜里就高烧不退。施灵儿只得照顾着。幸好她是大夫,悉心照顾之下,两天之后宋氏就好起来了。“施神医,你的大恩大德我不知如何回报,要不是你,我也不会看透他的真面目,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他是真心待我的,没想到到头来是一场欺骗。”
这天下午,宋氏用了点粥饭,歪坐在床头,拉着施灵儿的手泪眼婆娑地道。“你眼下不要多想,先把身子养好,卫和风的事,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施灵儿真的非常同情宋氏,这女人的命简直苦到了极点。宋氏摇摇头,“没别的办法了,就算他回来求我,我也不会……”她住了嘴,空洞的目光飘向窗外,面色惨白,神情哀伤,“我久居于后宅,虽有些心计手腕,但也只是妇人伎俩,登不上台面,而神医已经帮我够多了,萍水相逢,你做的真的太多了,多到我已经承受不起了,以后的事,你不必再管了。”
施灵儿劝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还是愿意继续帮你,哪怕你心里过不去,要报复卫和风也行。”
宋氏凄然一笑,摇了摇头。黄昏时分,施灵儿去见萧怀冰,告诉他宋氏可能不太好,然而当她回来时,宋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