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距离她房间不远的偏房，给瑞雪准备房间的时候，顺道收拾出来两间当客房，这间就给了书香，另一间就在隔壁，可以给惠兰。书香正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几丛兰花发呆，蝶舞翩翩，是极好的风景，然而书香却有些心不在焉。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家庭，一切都是崭新的。她不知道这家里人都什么性情，好不好相处，神医又是怎样的性子，好不好侍候，外面传闻都说她脾气古怪，待人无礼傲慢，私德上也不检点，总之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虽知宋氏给她安排的应该是个好去处，但她还是不太放心。刚才一路她看了，家里人倒不少，但这个院子里的丫头只有一个叫飞燕的，瞧着比她还柔弱，端茶倒水还行，别的活儿肯定干不了，那她恐怕有得累了。她从小吃过很多苦，倒不怕苦累，就怕……正想着，身后传来一声低笑：“看花呢。”

书香抬头望去，就见施灵儿负着双手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白衣清冷无尘，眉眼清傲无双，身姿笔挺，神情自信，是女子身上少见的张扬洒脱。书香忙起身，上前就要屈身行礼，施灵儿一手托住她，“我家里不兴这个，以后就免了吧，也不用自称奴婢。”

书香怔了怔：“那自称什么？”

“就称我呀。”

施灵儿失笑，走到桌边坐下，指了椅子示意她坐。“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我家里人都很相处，也没什么规矩，跟卫家不同，你不必拘着。”

书香有些不习惯，见施灵儿坐，立即就要倒水，然而施灵儿已经先一步自己倒了。“你坐，我有话问你。”

施灵儿见她一直呆呆站着，又指了指椅子。书香这才坐下来，半边屁股着椅，身子端得笔直，非常优雅挺拔的仪态。施灵儿道：“我想问问，你擅长干什么，我家务事并不多，平时有很多空闲的时间，总得找点你喜欢的事干。”

书香张了张嘴，也不知“喜欢的事”是什么事，她向来只会侍候人，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侍候神医。”

“我并不用人侍候，我的两个丫头都在店铺里做事，平时闲时就去识字读书，用不着侍候我的。”

书香更听傻了，丫头不侍候人，还跑去读书识字？这是大家小姐才有的待遇吧？是不是神医年纪太小被丫头欺负了？一时间书香心里只有浓浓的担忧，浑然忘记了刚刚还担心神医脾气太厉害不好侍候。施灵儿不知她心中所想，慵懒地倚靠在椅子上，温声问：“不然你跟她们一起学识字吧。”

书香脱口道：“丫头不侍候人，那还叫丫头吗？她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她在卫家可见过不少世面，有些主子懦弱不经事，便有丫头私下欺主霸奴，将主子玩弄于股间的事也不少见。轮到施灵儿愣了，这是什么脑回路？转念一想书香的思维方式，顿时大笑了起来：“没有没有，我的丫头都极为聪明好学，让她们拘在后院做家事，我怕埋没了她们，所以便让她去店铺里做事和读书习字。”

书香越听越糊涂，丫头就是丫头还有什么埋没不埋没的，又不用考状元，但是她也听说一些传言，神医行事与寻常人有几分不同，上次因为……书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神医有个丫头叫小霜，曾在卫府当过差，因为姿色不俗被三公子看上了，后来三夫人知道后闹得很不好看，便将这丫头赶出了府，此事在府中闹得沸沸扬扬。上天三公子携夫人去参加知府公子的生辰宴，正好遇到神医带着小霜出席，两方闹了不小的矛盾，神医为了维护小霜，把三夫人都给骂得气晕了过去，回去卧床了好几天。三公子就在这件事上得罪了神医，神医因此一直不愿意给大夫人看病，直到卫老爷前去告罪，此后神医便卷入了卫家的纷争。也因此，她才因缘际会认识神医并来到她家。书香从这里提炼到一条非同小可的信息——神医为了维护自己的丫头不惜与得罪了卫家三公子。如此怜爱自己的丫头，不惜为她得罪权贵，这神医行事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书香压下心头的惊诧，“小霜也在读书识字吗？”

“是啊，小霜认得你，听说你来了非常高兴，晚点她回来你就可以见到了。”

书香对小霜的印象并不深刻，只隐约记得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却没想到最后跟了神医，确实是好福分。书香对施灵儿的行事不了解，但渐渐地放宽心了，只要不是一个对丫头苛刻的主子就好。施灵儿将自己家里的情况与她介绍了一遍，然后道：“所以目前我的主要事务就两件，一是行医，平时就在悬济堂坐诊，二是开店，主要是卖女子用的护肤品和胭脂水粉，你若是喜欢，可以去帮我管管生产，或者去看店，正好我打算开分店。”

这与书香想像的生活完全不一样，她从小就学着怎么侍候人，哪里懂得什么管生产和看店？施灵儿看到了她脸上浮起了迷茫之色，安慰道：“不用着急，可以慢慢考虑，有什么想法随时和我说。”

想了片刻书香都没想出个头绪了，这种生活完全超出了她的想像和能力，她一时根本适应不了。施灵儿道：“这两天你可以跟着小霜出去转转，看看店铺什么的，或许就有不同的想法了。”

书香只得答应着。施灵儿说到另外一个问题：“你想换名字吗？书香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如果她想的话，可以换个名字重新开始。”

“全凭神医做主。”

书香知道一些主子喜欢给丫头取名字，她这个名字也是卫老太太赐的。“我是问你，你自己的名字自己决定，你想换便重新取，你不想换，便继续用。”

这下书香又呆了，自己决定？她一个丫头还能自己决定？她的人生从来没有自己决定过什么，一切都以为主子高兴为主，让她自己决定可是破天荒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