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

半夏轻声提醒她，刘太医已经越走越远了。萧倾月笑笑，将手放到身后：“走吧。”

刘安进了内院，发现谢锦昱正坐在一个金黄色的椅子上，神色冰冷，朝窗外的落叶看去。经过一夜的暴雨，外头的空气变得格外清新，只是地上的落叶很多，谢锦昱让他们不要清扫。他以前从没时间观察过，满地金黄色的叶子，其实还挺好看的。听到有人进来，谢锦昱转过头，看到是刘安，脸上便多了一丝尊敬：“刘叔。”

萧倾月看看他，又看看冷舒望。他们都叫他刘叔，看来，在刘安眼里，他们才是正儿八经的一对吧。刘安仍然泰然处之，仿佛这位权倾天下的清王，真的只是他的一个侄子。“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刘安问道。谢锦昱微微点头：“还行，没死。”

刘安脸色微沉：“我说的是你的情绪。”

一个正常人变成一个废人，大多都会自暴自弃，最轻的，脾气也会变得暴躁。谢锦昱微微侧头：“习惯了。”

他不过才残了一天，就能说出习惯了这样的话，让刘安不仅叹了口气。刘安上前查看了他的伤口，又捏了捏他的腿，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谢锦昱虽然早已做好废掉一条腿的心理准备，但看到连刘安都这样的神色，心中还是有些紧绷：“怎么，你也治不好吗？”

刘安没说话，也没有进一步动作。这反应，已经是默认了。谢锦昱苦笑一声，然后恢复了淡淡的神色：“无妨，缺一条腿而已，又不是死了。就算不能再上阵杀敌，也不妨碍我照常生活下去。”

刘安心中泛起一阵苦涩，道：“天下良医很多，不一定全在太医院。”

谢锦昱摇头：“天下良医很多，能超过你的，我却还没有见过。”

刘安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我不在的时候，听说太后病危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也都没有法子，最后是哪位御医站出来，救了太后一命来着？”

他一回京就急匆匆赶往清王府，对于太后的事，也没听全。但是他却觉得：“那位太医，可有给你诊治过？”

谢锦昱没有说话。冷舒望还在气恼中，她讨厌萧倾月出风头的样子，也没有说话。刘安看看他们，疑惑道：“怎么了？”

萧倾月在他身后，开口道：“你说的那位太医，就是我。”

刘安回过头，见萧倾月歪着头看他，嘴巴顿时长大了几分。“你？”

刘安好久才回过神：“我记得……王妃不会医术吧？”

萧倾月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人总是会上进的。”

刘安沉默片刻，道：“就算是如此，你学医的时间也并不长。”

萧倾月仍旧没有皱一下眉头：“你得承认，这个世界上，有天才的存在。”

她不是非要夸自己，但是如此之外，她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一身医术。而刘安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说话。如果真是萧倾月治好了太后，如果萧倾月真的医术突飞猛进，恐怕，也只能认为她是天才了。只不过，萧倾月这样半点都不谦虚的神态，还是让他微微反感。只一个眼神，萧倾月便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偏见。她今日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多余了，此刻心中攒了怒气，面上却很疏离：“人有三急，我先告退了。”

说罢，便离开了这里。刘安看着萧倾月的背影，道：“王妃，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她都会死命缠着谢锦昱，根本不会因为一点半点不高兴，就拂袖而去。谢锦昱迟疑了一下，就连刘安都看出来了，可见，她真的变了不少。“舒望，你先出去吧。”

谢锦昱将她也往出赶：“本王与刘叔有话要说。”

冷舒望有些不高兴，他们谈到萧倾月，就让她回避，难道王爷真的对她有了感情不成？“王爷有什么话，难道还要避着妾身吗？”

冷舒望扁着嘴，试图撒娇。谢锦昱声音平静：“出去。”

冷舒望将要说的话忍下去，她知道，谢锦昱就是这样。一次撒娇改变不了的事情，就永远改变不了。她只得一脸不情愿的退了出去，虽然刘安给了她一个放心的表情，但她的心，又怎么能真的放的下来？刘安见她出去了，才道：“你不该这样对她。”

谢锦昱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我不会忘记的。”

刘安叹了一口气：“是个可怜的孩子。”

半晌，刘安道：“你是要跟我说，关于王妃的事情吗？”

谢锦昱点点头，将近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从她回侯府开始，一直说到昨日被她所救。“她确实变了，”谢锦昱想了想，又道：“或者说，她确实已经，不再喜欢我。”

刘安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半晌，道：“我倒觉得，王妃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一样。”

谢锦昱一愣：“怎么说？”

刘安道：“一个人的感情是会变的，性格也是会变的。但是要说医术——你刚才说她已经准备开医馆，说明她在宫中救了太后，并不是偶然，她对自己的医术有足够的自信。这真的是短短两年，可以改变的吗？”

谢锦昱沉吟半晌，道：“万一，她真的是个天才呢？”

刘安也想了想，最终还是道：“我宁愿相信，她是真的换了个人。”

谢锦昱笑一声，然后沉默，道：“其实，我并不知道，她学医多久了。”

刘安抬头：“你的意思是，或许，她从前在侯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了？”

谢锦昱点头：“她……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她。对于她的事，也是敬而远之。”

刘安起身，倒了杯茶，递给谢锦昱，明黄色的茶汤格外亮眼。“你的腿，王妃看过吗？”

刘安道。谢锦昱抚摸着茶杯，半晌，点头：“她说，她会治好我。但是这语气，更像是安慰。”

“在琅琊山上，她曾经抛弃我，独自逃生。”

谢锦昱道：“所以我想，她或许，对我有愧。”

刘安看着谢锦昱：“从前的王妃，会丢下你不管吗？”

谢锦昱想了想：“不会。她会……”她会保护自己，生死相随。忽的，谢锦昱握着茶杯的手变得用力。是啊，他明明知道，从前的萧倾月，那么爱她。可是为什么，两年了，他却没有一丝回应呢？换了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心如死灰吧？“我不怪她。”

谢锦昱垂下眼皮，似乎有些后悔：“是我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