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却下起来蒙蒙的烟雨,而山下依旧是楼宇辉煌灿烂,直到傍晚,熙熙攘攘的人撑着油纸伞,踩过大街小巷的青石板。因为有雨,湖中的画舫比往日少了些,但游湖的都是富家公子带着自己的姬妾,摆着酒席,欣赏着湖中美景,好生奢靡。唯独湖中央停着一艘画舫,里面却好似清清冷冷的,几乎有半个时辰,分毫未动。此时谢道诀站在一艘小船上,朦胧的细雨落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面容英俊,唇角紧抿,带着冷意。直到小船的船头撞到了画舫,他飞身而上,小船旋即消失在暗暗的夜色之中。他才上了画舫,却听屋子里有杯盘碰撞的声音,他不由得皱眉,旋即进了画舫之中。偌大的画舫里却是空荡荡的,唯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正在……吃饭!对,萧青寇正在吃饭。她面前的大圆桌上是摆满了大鱼大肉,一盘盘的摞着,还有很多被吃的干干净净。她拿着筷子一把夹起了半条鱼,然后一口吞进嘴里,然后捏着鱼尾用力的一拽,半条整齐的鱼刺从她的嘴里拽了出来。谢道诀饶是那么镇定的人,终于还是有些怔住,旋即带着讥嘲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见到了谢道诀,有些随意的招呼着,“等了王爷许久您都没来,我自己就先吃上了,您随意,随意,反正都是自家人,别见外!”
听到“自家人”他的眉毛挑了挑。他坐在了她的对面,一双锋利的眸子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萧青寇将两只长长的袖子卷到肩膀处,露出两条白晃晃的胳膊,然后两只手里攥着一个酱肘子,埋头吃着。谢道诀是戎马出身,行军打仗的时候连草根子都啃过,不知见过多少士兵吃相难看,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子如饿死鬼投胎。这也难怪,萧青寇自从上了麓山书院,那是整日里清汤寡水,好不容易走私上去的肉都给连周吃了,她就当是吃自助了,吃到就是赚到了。谢道诀满脸好奇,“本王记得蜀州的郡主乃是大家闺秀,怎么会邋遢至此。”
“还不都是王爷害的,我整日颠沛流离,沿街乞讨,吃了上顿没下顿。”
萧青寇说这话的时候嘴里还嚼着肉,也不知他听清楚了没有。谢道诀墨黑的眼底隐隐的有一抹冷意,却笑道:“这条画舫是你租的吧,一个时辰五百两银子,而且是身上这身流沙裙价值百两,你难道要说这也是你讨来的?”
萧青寇依依不舍的放下了手里啃了一般的肘子,然后随手拿出一条锦帕来擦了嘴,然后又细细的擦拭了每一根油腻腻的手指。“果然什么也瞒不住王爷的火眼金睛。”
她一边感叹着,一边亲自倒了杯酒递到了他的面前,“来,走一杯!”
谢道诀眼底有一抹怪异的光泽,“本王不擅饮酒。”
他不善饮酒,谁不知摄政王在宫宴上千杯不醉,这借口找的还真是明目张胆。“王爷是怕酒水中有毒吧。”
萧青寇忽的轻笑一声,然后捏着酒杯,自己仰着脖子一口闷了,然后故意给他看了看干净的杯底。此时谢道诀才眯着眼睛打量起她来,却见一双明媚的眸子里带着笑意,发髻高挽,明眸皓齿,美的惊人,却正是那日在温泉中撞到的人,就是她毁了自己的荷包。萧青寇好似这才想起了正事,慢慢的道:“王爷,我吴叔叔可来了?”
谢道诀拍了拍手,旋即画舫外面出现了一艘小船,上面绑着一个人,嘴巴被塞着,五官全被染了血,但却依稀有几分吴叔的模样。萧青寇走到画舫的外面,站在船头上看着那人的两只耳朵整整齐齐的挂着,不由得在心中冷笑,谢道诀果然是个卑鄙些小人,还想来个移花接木。他不让她再去细看,旋即说道:“本王要的东西你可带来了?”
萧青寇从怀里“嗖”的一下拽出一截黄布来,“带来了!”
千机弩画在一张特制的布上,上面还有陛下的玉玺盖了印,是做不得假的。他一见,果然藏在袖膝下的手指微微的蜷缩了一下,但脸上却是波澜不惊,“将它给本王,你可以乘着小船带着姓吴的离开了!”
萧青寇眼底带着讥讽,“王爷如此想要千机弩,只怕是为了夺得天下吧,北府军原本就所向披靡,若是得了千机弩,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