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感在告诉我,我应该逃离这里,可是,我的身体却完全不听我的命令。我知道我在害怕,对于黑暗和未知,人,总是带有某种恐惧的感情,但是,我却不知道我在怕什么,是黑暗吗?亦或是蛰伏在黑暗里,那狂躁的生命?“您这样的身份,真不适合大吵大嚷。”
突然黑暗里传来了这样一个声音,那声音不大,却仿佛有安慰人心的力量一样,我本来骚动的耳膜,渐渐平静下来。窗户被打开了,一道刺眼的光芒射了进来。从黑暗到白昼,人的眼睛永远脆弱的要命,出于本能,我立刻捂住了眼睛。可透过那小小的指缝里,我却看到了一个男人模糊的身影。我一直以为,叫山爷的人,该是一个老人,即使不是一个老人,也应该不年轻了,但这位名叫山爷的男人,却完全颠覆了我的想法。他留着半长的黑色头发,眼睛,是浅浅的棕色,修长的手指搭在门槛上,脸上的表情却淡淡的。他的眼睛修长,就像某种狡黠的动物一样,眉毛英气,鼻子高挺,可以算得上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了。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打底,上面却绣着一条条以金线为身的金色龙纹的唐装,我本来以为那种只适合老年人的唐装,在他身上竟然如此合适,这样一个极其古典的美男子站在我的面前,我几乎找不出一个形容词来。帅吗?俊吗?靓吗?似乎都不是,可又都是。这个人,只是站在那里,便仿佛可以将人所有的目光都吸了过去一样。“就是她吗?”
慢慢走近我,用他右手的食指挑起我的下巴,仔细地端详着我的脸,那种眼神似乎要把我的脸烧出一个洞来一样——那灼热的眼光,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验收货品一样的目光。过了许久,到我的脖子都开始酸痛的时候,他才把手放下,这样说道:“言铃选的就是这样的人吗?让这样的人继承这家店,会不会太玩笑了一点?”
言语之中那丝毫不曾掩藏的厌恶,让我听了有些难受。眼前这个黑衣美男子说出来的话毫不留情,而听到这句话的包律师竟然只是笑笑:“这家店并不是只是她的店,这也是你的店,有你帮她,她会成长起来的,何况,言铃选她,自然有她的道理,难道,你不信她吗?言铃她,终究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既然是人,就会老,就会死……她做不了永远的当铺掌柜,也做不了你一辈子的主人。”
——言铃,乃是奶奶的名讳。听完这话,山爷叹了口气,他看了包律师许久,最后才无奈说道:“希望言铃做的决定是对的。”
他把屋子各个角落里的窗户打开,让光照进来,已经不是正午了,阳光也不那么猛烈了,温柔的光照进整间漆黑的屋子里,黑暗,就像某些有型的动物一样,被一瞬间驱赶走了。也许是错觉吧,我似乎真的在空气里听到了那若有似无的惨叫声……我仔细端详着整件屋子——屋子不大,两边摆放着古色古香的茶几和桌子,即使我不是很懂这个,也能看出制作桌椅的木料精良。中间是一个高高的柜台,柜台中间写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当”字,柜台上面梳着木制栅栏。柜台左边是一个门槛,门槛上挂着一串串木珠。“好……好古老的房子啊。”
这房子不是老,而是旧,实在很难想象在售价颇高的市中心怎么会有这种房子存在,好像明清的建筑突然穿越到这个年代一样。“以后,你就是这个彼岸当的掌柜了。”
包律师拿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全是用毛笔写的字,然后拿出红泥,我还没看清楚上面的字的时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让我印下红泥,又让我印在了那张纸上,“好了。以后,你就属于这里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
包律师朝我挥了挥手,然后走出了门,顺便,又把门带上了。那现在,屋子里,岂不是只有我和山爷了吗?而且山爷,似乎对我不太友好啊……“那个,山爷,我……”我正想开口,却被山爷打断了。“东家,你的房间就在楼上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那是老东家吩咐好了的。”
他的声音干脆,且毫不留情,包律师说,这个当铺,如今乃是以我为掌柜了,可山爷看来,并不认同我,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就这样走了。走了……那我该怎么办?山爷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心声,就这样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我站在大堂里,看着眼前这个“当”字,眼中露出十分茫然的神色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周围的黑暗骤然之间茂盛了许多,黑暗里又再一次传来那细微的若有似无的嘲笑声……明明光芒就近在咫尺,可为什么……似乎山爷也意识到他这样丢下我不对,不多时,山爷撩开木珠帘子,手里提着一盏造型古朴的灯盏,叹了口气,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