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就是反对的——像她这样的女人接受了西方的教育,大约是不会将民国那些条条框框看在眼里的,只是在看到张书容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自己爱上他了。她开始调查张书容的生活,很快,她就知道张书容有一个红颜知己。大婚当天,陈云颜派了人过去,送了一箱子银元给红裳,并告诉她,这些钱是张书容给他的,张书容是不会再要她了。把张书容当成救命稻草的红裳,实际上,爱极了张书容,张书容大婚当天,红裳自杀,并诅咒了张书容。其实我本来只是想看看张书容是不是真的爱红裳而已。我化成副官,呆在张书容身边。红裳死后,我把红裳的死讯和那件旗袍带给了他。他开始做噩梦。刚刚开始,确实是我使的小伎俩,让他在睡梦里梦到红裳,但后来,他却日日发梦,甚至还梦到红裳对他说话。红裳说:“我要亲口听你说一声爱我,否则,我死不瞑目,必来找你。”
而陈云颜,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日,她问我:“副官,你说我和红裳,哪个好?书容爱我,还是爱红裳?”
我自然回答:“将军自然是爱您。”
可哪知得到这个答案的陈云颜突然站了起来,打开柜子,把柜子里面的衣服一件件地翻找出来,柜子的最底下,是一件猩红旗袍——那是当日我交给张书容的,没想到,他把这件衣服压在了柜子下。“这不是我的衣服,你说,这是谁的?”
她问我——我已经活了很久了,也见过太多的女人,只是无论是过去的女人,还是现在的女人,都改不掉明知故问这一点——我知道她已经有了答案,所以我没回答。没想到当天,陈云颜就穿上那件旗袍,打扮成红裳的样子,等着张书容,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枚磨尖的簪子……那时候,张书容已被魇住了。红裳的身影似乎时时刻刻出现在他身边,他无法自拔,他心里想着的,是红裳那句话:“我要亲口听你说一声爱我,否则,我死不瞑目,必来找你。”
他不愿意伤害到自己,更不愿意伤害到陈云颜。所以,当他推开门看到了打扮成红裳的,陈云颜的背影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我知道他本来想说的是:“红裳,我并不是要负你,我说过,我爱你的,你听到了我对你说这句话,现在,你肯离开了吗?”
但陈云颜,并没有让他把话说下去……“七罪。如果你不把那件旗袍交给张书容的话,那么接下去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山爷责怪七罪。但七罪却笑笑:“若陈云颜坚信张书容,不去试探他,那这件事情也不会发生了,若不是张书容处处留情,这件祸事又怎么会发生呢?人都是这样的,遇见事情,首先怪的,都是别的人,别的事,但归根到底,我只不过是给那件祸事一个发生的可能而已,他们心里若没鬼,那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
我低下头,思考着七罪的话。“掌柜的,你说是吗?”
这时候,七罪叫我。我茫然地抬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哈哈……”七罪的笑声响起,但人却已经不见了。“山爷,我觉得,他说的话很对呢。”
我这样对山爷说,但山爷只是沉思着。旁边的泪妖听到了七罪的话——她的表情有些茫然,是了,曾经所执着的怨恨,并不单单只是因为张书容的错,她也该懂得这个道理。她脸上的血色泪痕退去了,本来身上散发着的戾气也在渐渐消失,血泪旗袍上面猩红的血色慢慢退了下去,血泪旗袍开始变得有些陈旧,但那陈旧却并未削减它的一丝魅力,甚至更加吸引人了。泪妖的身体开始变得有些半透明,身上穿的血红色旗袍也变成纯洁的白,仿佛如初生稚儿一样,她眼里,满是纯净的光。“血泪旗袍的诅咒解开了?张家得救了?”
我问山爷。山爷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但是陈云颜变成了泪妖,无法去投胎……山爷,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吗?”
“她?”
山爷指了指泪妖,“陈云颜?”
“难道她不是陈云颜吗?”
泪妖,明明长着一张陈云颜的脸啊。“张书容死了,陈云颜自杀了,可是,他们两个早已经到了地府投胎,不知道经历多少个轮回了。”
山爷把泪妖扶起来,“她,不过是成云颜的一滴眼泪而已,这滴眼泪,混合了陈云颜的爱与恨,张书容的怨与歉,红裳的惘与执,泪妖,是他们三个人爱恨情仇的聚合体而已,是他们三个人的执念。”
“就是这一股执念,控制了张家几代人的兴衰吗?”
“其实啊,云颜还是爱极了张书容的。”
山爷突然说,“你还记得当时陈云颜的诅咒吗?”
陈云颜,这个女人,在杀了张书容后,痛苦而悲愤地含泪说出诅咒:“我,陈云颜,用我的生命诅咒张书容,诅咒张家,诅咒张家后人,不……不得善终,代代落魄。”
“其实,她本来是想诅咒张家后人不得好死的是吗?”
但最后,却变成了不得善终,代代落魄。陈云颜,确实爱极了张书容啊。“爱啊,这种东西,多少男男女女痴狂,但又多少人能真正得到呢?”
山爷说,我总觉得山爷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异样。山爷也曾喜欢过人吗?那个人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