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暖暖……”朦胧间,我突然听到有人叫我名字,仿佛做了一场很久远的梦一样,我努力让自己从黑暗的桎梏里惊醒,当努力睁开了眼睛之后,却看到龙且就坐在我的旁边。“龙且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而龙且脸上,所显露的,却是我所从未见到的担忧表情——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我从没想到,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暖暖你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吗?”
他用手指轻轻擦拭着我的脸庞,而我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了,“是泪水……暖暖,你在梦里哭了,你梦到了什么?”
我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一直睡在水晶棺材里。“我刚刚梦到玉藻前了……我做了一场很久的梦,我梦到她为了让鸟羽天皇不至于早死,而让他来爱上我。可是到最后,鸟羽天皇爱的,一直都是她。他到死都没忘记。”
我默默地说。而我虽然醒了,却仿佛依旧沉浸在那样倦怠的梦魇之中,心中的感情久久无法平复,所谓的妖灵与人类的感情,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好神话,可到最后,人类的寿命,却成了一道永远也无法越过去的沟渠。有着恒久生命的妖灵,爱上人类的那一刻起,所注定的,乃是一个悲剧的结尾。只是人类的故事,却永远只会书写到他们幸福地生活了一辈子——那不过只是人类的一辈子而已,而妖灵的未来,却是享受这个人类死亡之后,长久的孤寂。这实在是,太残忍了……“原来是这样,我一直很奇怪,苏妲己到底要做什么。”
说话的是山爷,而山爷手中,还拿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瓶子里,一个小小的光团若隐若现着。“这是……声音?”
龙且拿手指轻轻点了点那个玻璃瓶,玻璃瓶里的光团仿佛受到刺激,而开始唱歌,那声音清澈,犹如莺啼,那声音流淌在这个当铺之中,而享受着这歌声的我们三人的心,亦是变得平静起来。“这是苏妲己的声音,传说千年之前这个人曾来过当铺,还带着一口棺材。她在当铺里兀自留下了棺材,而当她要拜托那时候那位当铺主人做某件事情的时候,却被拒绝了,那时候当铺主人告诉她,让她留下自己的声音作为当物,千年之后再到这里来,那时候这个当铺的主人会帮助她解决自己的难题的。”
山爷回忆着,“想起来,那时候的千年之后,就是今天了。”
“——她就这样,等了一千年吗?”
我追问山爷。山爷点点头。“苏妲己她,来当铺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继续问山爷,可我的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一些答案。“她做了一个很任性的选择,可她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对,是错——所以,她来当铺,让当铺主人告诉她答案。”
山爷回答。这世上总是会有很多人迷惘的,而人迷惘的时候找不到方向,就会想要去让一个他觉得正确的人做出抉择。而对那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当铺的存在,变仿佛是黑暗中的一盏灯而已。对错?是了,我在梦境里,似乎确实已经告诉了玉藻前答案了。可是感情这种事情,真的有所谓对错吗?而我,又是否告诉了对方正确的答案呢?对于有着几乎长久寿命的妖精来说,理解人类的感情,却是那么的困难,她执着并任性地以为她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鸟羽天皇好,可她恰好忘记了,她没有问过鸟羽天皇心中的答案。在那个梦境里,鸟羽天皇、玉藻前都再活了一次,他们的人生完全颠覆了,可他们活的,却一点都不开心。苏妲己变成了狐神,守护着鸟羽天皇的土地,讲她所以为的丰饶、美好、富足,带到了这个她爱着的男人的土地上,而鸟羽天皇,亦是仿佛如苏妲己所想的那样,活到了一个所有人都羡慕的年纪。儿孙满堂,无病无灾的死去。这样的生活,难道就是他们所希望的吗——没有了所谓的苦难,没有了所谓的痛苦,可是,那快乐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当看到死前的鸟羽天皇的时候,苏妲己的心中,是否有一丝忏悔,亦或是一丝改变呢?——我想,此时的苏妲己心中,已经有了她的答案了。不过……“我在棺材里面躺了这么久,你们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我质问龙且与山爷。“我看你睡的那么舒服,连我都想躺进去了……你睡觉的时候,都在笑……”龙且如此无耻地反驳我,似乎怕我不相信,他竟然真的躺进了棺材里,“还真是挺舒服的……”我想,我已经被龙且打败的体无完肤。“那山爷,你呢?”
我问山爷。“我以为您像那个掌柜的陪伴者一样,喜欢躺在棺材里呢!”
山爷指着挂在墙上的某个画像这样说着。画像上,是一位穿着燕尾服的青年,他清瘦而俊美,有着几近苍白的脸庞,但是那唇,却是殷红如血的。那画像分明是已经有些年头了,而画像之上所显示的背景,乃是中世纪古代欧洲的城堡,那城堡之中的一把红色天鹅绒的座椅上,青年端着一杯红酒坐在上面。而他的手中所拿的红色液体,细看之下,不像是葡萄酒,更像是……“等等,山爷,这个陪伴者不会是……”我迟疑地说出自己的答案,因为在我的认知之中,这种生物,似乎是不能站在阳光底下的,而那张画作所画的画像,虽然是在古堡之中,可后面的窗户却打开着,清晨的阳光如此美好地照在青年那白皙的脸上,而他的唇角,则是露出一丝迷人的笑——不过山爷很快肯定了我的想法。“不错,这位陪伴者是西方很有名的血族,因为拥有王族之血,所以并不害怕阳光,但是有喜欢喝鲜血和睡棺材的癖好。”
山爷严肃地回答。——可是,山爷,我有哪一点看起来像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