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一个很可怜的孩子呢,很早的时候就死掉了,我记得死的时候才二十岁,还死在了异国他乡,是寿命最短的当铺主人呢。那个时候,她甚至还没找到她的陪伴者,也没有留下子嗣。”
独雪淡淡回忆着,脸上带着一点悲伤的表情。每一个彼岸当铺的主人都活的很长寿,活得百年以上的人大而有之——是因为身边的陪伴者——他们有可能是神,又可能是魔,但一旦与当铺主人定下契约,就会陪伴他一辈子,可是人的寿命又是那么短暂,所他们的陪伴者就会用尽一切的办法为他们延续寿命。所以早逝的当铺主人真是少之又少。是吗,早逝……独雪看着碧蓝的天空,这样想着。她又再次想起那个像风一样恬淡的男人,隐隐忍受的痛苦,却不允许她帮助延续寿命,他曾说过,他不愿意亵渎生命,如果命运注定他是在那个时候死掉的话,那他就等到死亡来临的一天,不去争取什么,但他死前,一定会把自己觉得该做的事情全部做好。“不对啊。如果她没有留下子嗣,那么谁来继承当铺?难道……”龙且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不会吧……”而回应他的,是从回忆里醒来的独雪的一个爆栗。“白痴,是因为双胞胎!双胞胎!就好像上天知道那个人会早死一样,预先留了另一个选择,所以即使那个人死掉了,当铺也不会无法继承下去。”
独雪朝龙且咆哮着,那表情仿佛在想为什么自己的后辈会傻成这个样子……龙且用柔柔地爪子捂着自己的头,而我则摸着他头上起的大包安慰他。“那个人真可怜……”我换了个姿势用一只手勉强抱住龙且,然后伸出手接过山爷手里的飞天羽衣,虽然说是羽衣,但它其实只是一件美的近乎于迷幻的纱衣而已。——可是怎么会被放在那家服装店里面呢?“其实它还不够美呢……”山爷一边把羽衣递给我,一边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觉得有些没头没脑。可是当我接触到那件羽衣的时候,周围突然寂静起来,虽然我的周围本来就不嘈杂,可是那种寂静却像周围就只有我一个人一样,可是龙且,山爷,独雪,明明都在我的身边啊……我揉了揉眼睛,但眼前的一切却突然开始模糊了起来,周围的一切,开始风化……可是周围却明明没有风,他们的躯体,周围的环境,怀里的龙且,都突然化作了飞灰,离我越来越远……我慌张地想抓住什么,但却什么都没有抓到,然后,没有然后了,我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我猛地醒来。“是梦啊……”我心有余悸地擦了擦脸上的汗,但脸上的汗却渐渐被冷风吹干了,怎么会?明明还没到冬天,怎么会这么冷。我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里疼的厉害。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不是我的手,我的手没有这么柔软,没有这么修长,也没有这么白皙,我怎么了?我慢慢向上看着,视线越来越远,而触目所及的,是让我更加震惊的画面。精兵铁骑,刀利马肥,杀声漫天,一骑当千。——这是古时候的战场,最直观,最血淋淋,也最残酷的战场。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慢慢站起身,这才发现,我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凛冽的风将长发吹得凌乱,而随着长发扬起的,还有我身上白色的纱衣。——怎么会,为什么这件飞天羽衣会穿在我身上。“羽神。”
我听见身后有人这么叫着,我环顾四周,却发现周围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我身后穿着绣龙锦袍的男子,一样是龙袍,龙且穿着是丰神俊朗,而他穿着却狼狈不堪。下面杀声震天,周围弥漫着血的味道——是在拍戏吗,如果是,那未免也太真实了一点。“羽神……云歌……”他是在叫我吗?羽神是谁,云歌又是谁?“怎么……”风太大,我的声音几乎被吹的支离破碎,犹如悲歌,也许是我的声音太过于悲伤,眼前的男人居然哭了。“吾,愧对百姓,愧对羽神啊。”
那个人,居然哭了起来,那是一种很委婉的哭法,我只看到他不断抖动的脊背,因为他哭的时候,把头微微地下,又用袖子挡住了他的脸。——不是假的。即使我没有看到他的眼泪,我也能感受到他浑身上下弥漫的悲伤。——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哭。我伸出手,想要去安慰他,可是他却放下了袖子,站直了脊背,我看到了他微微有些发红的眼,还有眼里的决绝。“国君!”
到最后,我都没能阻止他。他从城楼上跳了下去。下面的军队传来了一声欢呼——对于死亡,为什么有人赞颂呢。我大着胆子往下看去,很容易就看到了国君的尸体,他们围成了一个不大的圈子,而国君染血的身体被围在那个圈子里面……千万双眼睛,见证着他的死。那个圈子突然分开了一条小道,从小道里,一位全身穿着铠甲的战士慢慢走出来,那件铠甲的做工精良,保护严密,甚至头上的头盔把整张脸都挡住了,之留下一条可以从里向外看的缝隙。他的铠甲虽然是银色的,但却沾染了不少的血,已经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他不知说了什么,士兵们本来是极静的,但一瞬间却又爆发出欢呼声。周围的人陷入一种癫狂的欢乐之中。可是那个穿盔甲的男人却仿佛未被这狂欢的气息感染一样,他的周围弥漫这一种类似于铁器的寒冷。猛地,他突然抬头。——他看到了我。眼神交汇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冰棱狠狠刺穿了一样。不但有着几乎窒息的疼,还有近乎于绝望的寒冷。逃!我的脑子里瞬间闪现出这样一个字眼,我飞快地从城墙上跳下,四处寻找着出路,可是每一条都有士兵把守。我成了笼子里面的鸟,瓮中的鳖。我又在一次回到了那个地方。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兵器碰撞地面的声音,淡淡的血腥味在城墙之上弥漫开来,我一回头,就看到了他。“云歌。”
他在叫谁,那是谁的名字?对了,我记得那个人,那个从这里一跃而下的那个男人也是喊过这个名字的。那是谁的名字?“云歌。”
他又再一次开口,他的脸上带着面具一样的头盔,我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言语里那机制的寒冷。而我,也同样在那个还算闪亮的头盔上,看到了那模糊的倒影。——虽然很不清晰,但我知道,那张脸,不是我的,那张脸是属于那个叫云歌的女子的。可是,我为什么会在她的身体里。想到这里,我的心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你是谁?”
我开口,这一次,风不再那么大了,我终于挺清楚了自己的声音,很美妙,像是极纯的酒一样,让人迷醉。“你,不认识我了吗?”
那个人走到我面前,从头盔里露出的眼睛看着我,那本来冰冷的颜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近乎于灼热的眼神。“明洛……”一个名字从我的记忆里跳出来,随之跳出来的,还有一张脸,一张十五六岁少年,年轻而明亮的面容。他把脸上的头盔摘了下来,眼前的这张脸和脑子里的那张脸,突然重叠了。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去那样做,仿佛这具身体不受我控制一样,我的灵魂,被驱逐在这个躯体之外。指尖依旧传来了明显的触感,带着铁器的脸虽然不是灼热的,但是却温暖异常,反倒显得我的手指异常冰冷。——身体的感觉,骤然间鲜活了。“我做到了。我终于打开了这个国家,我终于把你抢到手了!”
他把我拥在怀里,身上的盔甲冰冷异常,使得我触碰不到他的心。“哥哥,原来你攻打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啊。”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戏谑的声音。少年明媚而嚣张的笑脸瞬间映入眼帘。那少年和明洛有七八分像,却比他年轻了几岁,仿佛是记忆中少年的模样,少了几分温柔,多了几分桀骜。“如果让下面的士兵知道,你攻打这里不是为了野心,不是为了统一沙漠,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他们不畏生死,一路冲锋,热血洒在灼热的沙子之上也绝不后悔,他们敬重你,爱戴你,却绝不会原谅你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攻打这里,如果他们知道这件事情,该会作出怎么样的反映呢?”
少年那略显稚气的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雄心,虽然是兄弟,但是为了权利,也会对对方毫不犹豫的。他就这样看着我们,虎视眈眈的,却又面露得意的。那得意洋洋的表情,似乎和不是我的记忆中的某点记忆相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