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他，那是在宁安县，这个白面书生出手阔绰地买下了自己所有的冰糖葫芦。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我还欠着程公子一顿酸菜鱼呢。”

说起酸菜鱼，程淮也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不，你忘了，在凉州大牢里，你给我做过？”

所谓的“做过”便是她向他描述了酸菜鱼的做法和味道。回想起一同关在大牢里的情形，二人皆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远处的吴宝如看着他们二人，神情落寞，她本是特意来送程淮的，没想到竟撞见了他开怀大笑的场面。跟她在一起，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程淮同赵夕道别后，他便上了马车。车轱辘响起，马车慢慢地消失在视线里。“都走了，还这么舍不得？”

有人出声讥讽道。赵夕回神，扭头一看，竟是吴宝如。国公府倒了，她的日子也难过了许多，这会儿脸上已经没有从前那种不可一世的傲气了。赵夕见她神情落寞，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开口道：“你恨程淮害得国公府被抄么？”

吴宝如怔了一下，她自然是不恨的，要怪只能怪祖父做了太多错事。“你既然不恨他，那今日站在这里是为何？”

赵夕继续问道。吴宝如神色微窘，她来这里当然是为了送程淮。可她又不知道他想不想见自己，故而不敢露面。赵夕却什么都没说，笑了笑，便转身上了马车。吴宝如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可心中脑海中又一直重复着她刚刚的问题。她像是突然下了决定似的，立即租了辆马车追出了城外。“县主，您觉得程公子会接受她吗？”

秋喜见赵夕掀开车帘往后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问道。赵夕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吧。”

到了成王府，门口已经有丫鬟候着了。见到赵夕，立即将她迎了进去。芸罗郡主正在后院凉亭里，远远地便看见了她们主仆二人，二话不说便提着裙摆跑了过来，一边笑嘻嘻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郡主相邀，我岂会不来？”

赵夕笑着回道。芸罗郡主走到跟前，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带着她往凉亭走去，又说道：“昨天多亏了你提醒，要不然我就差点上了皇后的当！”

她可不想嫁给大皇子，她要嫁给珣哥哥！“可是皇后若是让皇上下旨赐婚，你不同意也没办法呀。”

赵夕觉得皇上的想法才是关键的，到时候一道圣旨下来，成王府总不能抗旨不遵吧？闻言，芸罗郡主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凉亭里，她松开了赵夕，随坐在石桌旁，哼道：“那我现在就让父王请皇上为我和珣哥哥赐婚！”

赵夕也坐了下来，好奇道：“你跟二皇子——”二皇子自出生便患了重病，这么多年一直在宝华寺中养病，那他们二人是怎么生出感情的？芸罗郡主知道她想问什么，便抿唇笑道：“我小时候就很喜欢珣哥哥的，后来他去了宝华寺，我也经常去偷看他——”说完又凑过来补了一句：“我父王都不知道！”

赵夕一听，笑了笑。听闻成王膝下只有芸罗郡主一个女儿，自小便待她如珠如宝，她若真的离京了，成王不可能不知道，唯有一种解释，他只想顺着她罢了。芸罗郡主又说了些她与二皇子相处的事情，末了捧着双颊说道：“珣哥哥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我知道他喜欢我！从前是他身体不好，如今他的病治好了，他一定愿意娶我的！”

说这话时，她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对他们日后的生活充满了憧憬。许是被她这样诚挚的情意打动，赵夕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正说着悄悄话，有丫鬟过来禀报，说是孟二公子来了。芸罗郡主一听，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她鼓着腮帮子说道：“不见不见！让他走！”

丫鬟听了，只好照办了。“你跟他有过节？”

赵夕问道。芸罗郡主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立即数落道：“我跟他当然有过节了！要不是他在那些酸书生面前说我不像大家闺秀，外面哪来那么多闲言闲语？还有，你是不知道，孟明生老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我，我可烦他了！”

孟明生？赵夕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此人应该是大理寺卿的嫡次子，听闻十分顽劣。可因着是家中幼子，倒活得非常随心所欲。传话的丫鬟很快又回来了，她一脸为难道：“郡主，孟二公子说，您不肯见他，他就不走——”“这个泼皮无赖！”

芸罗郡主一听，气得小脸一红。她立即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想去门口骂骂他，可又想到了赵夕，便泄气道：“他乐意候着就候着，我才不管他呢！”

“他为什么要见你呀？”

赵夕不理解。芸罗郡主一听，立即气短道：“因为我前两天放火烧了他制的木偶——男子汉大丈夫，如此小气！竟还不依不挠了！”

赵夕倒觉得他二人有点像欢喜冤家，便低头笑了笑。正在这时，一道黑影窜了过来，随即而来的是一道质问声：“郡主，你不肯见我是什么意思！我的木偶你还赔不赔了？”

赵夕定睛一看，一名年轻的男子已经跑到了她们跟前。他穿着锦袍，英俊的脸上挂着几分吊儿郎当，见着还有外人，他的神情收敛了几分。赵夕见状，主动开口道：“郡主，要不你先忙，我过两日再来找你？”

芸罗郡主知道自己跟这泼皮一时半会扯不清楚，只得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又让丫鬟送她出府。出了凉亭，赵夕听着身后传来二人的对话，只觉得有些好笑。过了几天，三皇子要娶芸罗郡主的消息便传了出来。听闻皇后向皇上提了，皇上没应也没否决。消息落到成王耳中，他神情焦急。可是他还想等等。一直到第二天早朝，他也没见二皇子有任何动静。他顿时怒不可遏地摔了桌上的茶杯。“父王，您赶紧去向皇上求一道赐婚圣旨呀！我想嫁给珣哥哥！”

芸罗郡主跑过来说道。成王看着女儿，又心疼又生气，他缓和了一下情绪，才道：“这道圣旨不止我可以求，你那珣哥哥也能求，若他真的想娶你，又何需你先开口？”

“父王——”这个道理她何偿不懂，可这么多年了，她唯一的心愿便是嫁给珣哥哥，她能怎么办呀！看着女儿微红的双眼，成王心底怒意更甚，他低声劝道：“芸罗，父王给你选一门更好的亲事，一定比他好——”“我不要！”

她一脸拒绝，然后转身跑了出去。永康侯府。赵夕刚刚得知，婆母秦氏这些时日身体不适竟是因为怀了身孕。永康侯一回京便得到这个好消息，顿时欣喜若狂，立即下令重赏府中的下人，一时间，府中一片喜气洋洋。赵夕也替婆母高兴，随即将视线落在了自己腹部，她什么时候也能有孩子呢？“在想什么呢？”

楚凌进屋见状，关心地问道。见他回来了，她便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末了嘀咕道：“要不我明天请马大夫替我把把脉？”

她没发现，楚凌的神情僵了一瞬，随即调笑道：“你想要孩子？那定是为夫不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