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便听见你们二人在说悄悄话，是扇坊有要紧事？”

程郁娆柔雅好听的声音响起，正婀娜移步朝这边走来，她见穆瑶和穆楚宁的脸色都不是太好，心里怎会不知其中关窍：“若是无事，不如我们三人出去走走，赏赏这春日好风光。”

穆瑶有些不自在的退后一步，依足规矩弓身施礼：“郁娆小姐早。”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穆楚宁这边倒是还好，昨晚程郁娆的举动倒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一直觉得这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跋扈，不通人情，不想昨晚却令他另眼相看了。他虽未当众拒婚，但心中的不愿，怕是府里人都知道的。即便如此，程郁娆也并未责怪他，竟还帮他做戏。穆楚宁虽心系穆瑶，难免对程郁娆多了几分愧疚。“你也这样早，昨晚可睡得好？”

穆楚宁目蕴笑意，温和道。“嗯，还好。”

程郁娆显然不愿多提昨晚之事，只略略带过，将目光移向穆瑶：“穆瑶刚刚说要告假，难不成要撇下我与楚宁独自去玩吗？”

语气多是玩笑，却不动声色将注意力拉到了穆瑶身上。“是，瑶儿，你说要告假，可有什么事？”

“我想去集市寻些绣线。”

穆楚宁剑眉微挑：“扇坊绣线还不够你用？要跑去集市寻？”

“够是够，只是没有我想要的那种。”

穆楚宁神情复杂的打量穆瑶：“瑶儿是在开玩笑？我们扇坊里有的绣线可是京城最全的，虽说咱们不是纺织行业，但制扇用绣线你也是知道的，有什么是我们扇坊没有的？”

程郁娆也好奇的睁着美目，等穆瑶的答案。“嗯……”穆瑶垂眸思量片刻，自己的想法还未成熟，不便与人多说，但眼前这两位皆是见多识广的主，若将需求说与他们，说不定会得到不小的收获：“我想找一些可以发光的绣线。”

“发光？”

穆楚宁还从未听说过绣线可以发光，不禁好奇。“对，我只是这么想着，具体有没有这样的绣线我也不清楚。”

“我还没听人说起过，怕是集市也难寻。”

说罢穆楚宁便转头看程郁娆：“郁娆，你可知道？”

程郁娆正低头思忖，眸子盯着脚上好看的粉白莲花刺绣布鞋，唇角微微动着，半晌，她细长眼眸才轻轻抬起，有些不大确定道：“我倒是听过京城有这样的绣线。只是并未亲眼见到过。有人说最近通商口岸那里引进了一种可以发光的绣线，具体是哪家商行，什么样的绣线我便不得而知了。”

“通商口岸？”

穆瑶微微点头，那里多半是来往商客交易的地方，有些还是流动的商贩，外地商人，洋人皆不在少数，倒是个可以考虑的地方。“穆瑶，你要发光的绣线做什么？”

程郁娆疑惑：“是做扇子吗？”

穆楚宁身形微微一顿，三人间的气氛一时有些不易察觉的紧绷。京中有名气的手工业铺子里，都有一条默认的行规：“不可对同行的分内事起不该有的心思”不仅仅指不可动坏心图谋吞并、扰乱对方生意，更是指不可对同行的新点子起探究心。尤其是对制扇业，每一季新品的推出都与扇坊的未来存续息息相关。程郁娆身为程家扇坊的大小姐，哪怕穆程两家今后要开始合作，此时的这个问题，也有些僭越了。穆瑶跟着穆楚宁时间久，此时看少爷皱眉立刻知道他的为难，自然微微一笑接过话头：“程小姐可知那虞美人？”

程郁娆摇头，似是不明话题为何就到了不相干的花上。“虞美人品种繁多，连最专业的的花匠有时也说不准花开了到底是个什么颜色，只好一块种着，等到开花了才知晓呢”穆瑶弓身再次施了一礼，却是对着穆楚宁：“少爷，今日告假你可批了？”

穆楚宁笑着挥手：“准了，注意安全。”

他目送穆瑶离去，转头看着思量着刚才对话意思的程郁娆：“不知程小姐有何安排？若无事，楚宁也先走了。”

“啊……啊，今日我爹要去白家看他们新到的一个什么制扇的机器，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程郁娆慌忙接过话头。“白家？制扇的机器？”

程郁娆说的白家便是与穆家扇坊，程家扇坊并列京城三大扇坊的白家扇坊。“嗯，我爹说，他家的少爷从小就接受西方的教育，还去留过洋，最近回来就要带回来了个什么制扇的机器，我正打算去瞧瞧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

被程郁娆说的，穆楚宁不禁也心动了，便临时改变了路线，与程郁娆一道去了白府。穆瑶得了假并未马上出门，而是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昨晚见到穆楚宁为自己准备的梅林萤火虫的惊喜后，穆瑶便有了一个新奇的想法。如果扇子可以发光，那该是怎样一副景象呢。回到府里，穆瑶越想越心痒，这发光的扇子若是被制作出来，恐怕也是京城头一份了。届时，不仅扇坊会因此获利，自己与穆楚宁也会得到极大的益处，还有娘，这独一无二的扇子也算是离她的梦想更近了一步。一盏茶的功夫，穆瑶才探头探脑的从房间再次出来。院中已然不见了穆楚宁与程郁娆。此时的穆瑶已经换去了女儿装，一身湛蓝长袍，浅黄束腰间还佩戴着一把样式别致的折扇。因着发长如瀑，穆瑶将秀发挽与脑后，用帽子盖住。本就好看的她一身男儿装出现，眉目清俊，皮肤似雪，长睫深目下樱唇淡薄，看上去快意潇洒，清逸风流。学着穆楚宁平素走路的样子，穆瑶从后门出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折扇抽出握于掌心。迈开步子，昂首挺胸朝通商口岸方向而去。穆瑶曾跟随穆楚宁去过那里两次，见识过那里的繁华与商贸沟通。毕竟不同于集市，货物商家聚集的地方鲜有女儿家出现。故穆瑶特意换了男装，一是不想惹来旁人的目光，二是也好在咨询，讨价还价上不落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