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去忙吧。”
松开丹茗的手,穆瑶转头看向白景川:“白大哥,我准备先将扇子的尺寸定好,再来动手做。”
白景川挑帘进门,正巧丹茗往外走,她对着白景川福了一福,低头下去了。“她不是你们扇坊的伙计吗,怎么我瞧着你对她似乎很不同?”
看着丹茗出门,白景川面对门口倒退着进屋。“是伙计,小丫头对制扇挺有天赋,我不想埋没了人才。”
穆瑶再次回到书案前,拿起那把买来的日式扇子。白景川转过头来看穆瑶,目光中隐隐含着复杂的神情。穆瑶伸出手指在扇子上比量,口中自语:“扇骨外形的尺寸大概是……”再次将手指在扇子扇骨的大骨处向上挪了挪。隐约觉得白景川在看自己,穆瑶随意抬头一瞥,目光正与白景川相触。心中忽的一动,白景川眸中深沉如水,温润眼神中似掠过千百种情绪。穆瑶被这眼神瞧的不自在,微微低头:“白大哥?”
稳了稳心神,白景川面上笑容不变,将插在裤兜里的手拿出来:“我有样东西给你。”
白景川自打知道了穆瑶与穆楚宁的情意后,便一再克制自己对穆瑶的感情。他亦是君子,自然不能做出对不起朋友,横刀夺爱之事。可他越是与穆瑶接触,越发现穆瑶与其他女子的不同。他从未见过一个丫鬟可以做到像她这样,通过自己的聪慧努力,成为主家的技师,亦不曾见过哪个技师心甘情愿将所学传授与他人。在这样一个以男子为主的天下,穆瑶用自己的执着与勇敢不停挑战着等级森严的制度。纵然在旁人看来她与穆楚宁几乎毫无可能走在一起,但白景川却觉得,像穆瑶这样一个奇女子,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虽然心中也有不甘和叹惋,但更多是对此女子的敬慕与欣赏。“这个给你。”
绕过穆瑶,行至书案前,白景川拉开书案下方的一个格子,从里面取出一把尺子。“这不是尺子吗?”
穆瑶惊愕,为何要送自己尺子,这东西随处可见!“这尺子与我们平时用的不同,你看看。”
说着便将尺子递给了穆瑶。接过尺子,穆瑶细细打量。尺子周身皆是用木制的,与平日用的没什么不同。再仔细看去,却发现了其中的关窍。“这上面丈量的数字却很奇怪,似乎和往常用的尺寸不大一样!”
穆瑶反复看了几遍,还是不得其解。“这是西洋尺,上面的刻度要比我们的精确很多。”
说着白景川接过尺子,手指指在尺子的刻度上。“从零刻度线开始,每一个小格便是一毫米,中间略长的便是一厘米。”
穆瑶听的好奇,凑过去看。两个人的脸贴的极近,穆瑶并没注意,目光只停留在尺子上,用手指在上面丈量。白景川心跳猛的加快,一个大男人,脸竟不自觉的微微泛红了。“这30多厘米大概有一尺吧?”
穆瑶咬着唇,日光照在她脸上,投下明晃晃耀眼的影子。白景川只觉眼前白皙,艳红,似乎交融在了一起。那是她白皙的侧脸上抿起的一抹红唇,娇艳欲滴。“嗯?”
穆瑶眸光微动,侧头抬眼看白景川。“哦,对,是。”
白景川似被人从一场惊艳的美景中生生拉出,心中竟有些慌乱。再度稳了稳心神,露出了往日和煦,翩然的笑:“我们平时说的一尺大概有33厘米。”
“33?”
穆瑶眼中蕴出些惊喜:“竟这样精确,太好了。”
说着便用尺子在日式扇上量了起来。“这扇子是八寸十八裥。”
穆瑶迅速测量好,点头自语。扇子中的寸指的是扇骨的长度,而裥便是折扇中的褶数。“白大哥,你看,这扇骨外形尺寸长270毫米,肩部宽28毫米,边板高22毫米,上稍宽度20毫米,底部宽度25毫米。”
穆瑶拿着尺子在扇子上来回比量,偶尔还将尺子放在唇下做思索状:“这扇子的构造果然不错,扇骨长度,肩宽都刚刚好。”
白景川只在一旁看着,他对制扇并不怎么懂,毕竟人家是留洋的洋学生,即便以前没去留洋,也是在江南宅院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自然对这些专业的东西不大明白。穆瑶看出了他眼中的一丝不解,笑笑,拿起扇子塞到白景川手里:“这扇骨长度不用我多说吧,扇肩呢,我便来和你说说。”
说着,她纤细玉指便往扇子中下放指去:“你看,这扇面以上的部分是上板,下面自然就是下板。而这上板和下板可不是随便定位的。而上板和下板中间的就是扇肩。”
说着浅浅一笑:“我在这里要给你普及一下,免得日后你在伙计面前丢了面子。”
白景川扬唇一笑,抱拳拱了拱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师傅赐教!”
穆瑶哈哈一笑:“这扇肩的作用可大着呢,它就像人的腰部,将人体分成上下肢,他的位置比例决定着折扇的造型是否成功。你说这重不重要?”
白景川略一点头:“嗯,确实如此。可是你将此扇丈量的如此精确是要做什么?”
穆瑶小脸微微扬起,露出一副神秘的样子:“这把扇子的造型,结构都没有问题,这就给我们省了很多事,我们只要在扇面上下功夫就好了。”
“你是说我们要仿着他们来做?”
白景川眉心微微一拧,不解的看向穆瑶。“可以这么说,也不能这么说。”
“此话怎讲?”
“普通的日式扇大体都是这样的,既然要做普遍,要挣这个大众的低价市场,那我们就没有必要求十分创新,只要在扇面上符合我们的审美便可。”
说着穆瑶拿起案上的笔,晃了晃,点睛的在这呢!午后日光虽暖,却不时有微风吹入。院中种了几株海棠,此时正在随风摇曳。随着微风的轻摇,海棠花的花般被吹落几片,顺着窗子飘进屋内。其中一片,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穆瑶的肩头。许是人比花娇,连海棠都为她倾倒。见她伏案垂眸思索,笔尖停在纸上未动,也不敢去打扰,白景川伸手摘下穆瑶肩头的花般。“少爷,你来了怎么也不进去?”
丹茗清脆的声音在帘外响起。穆瑶与白景川几乎同时抬头去看,只见穆楚宁一手挑帘,一只脚踏进门槛,身子却稳稳站着不动。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深邃眸中隐隐含着淡薄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