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二太太并未多说，只抬眼从容的笑对程老爷。“我听说山本似乎还有意找白家。”

见二太太不问自己的决定，程老爷也开始打起了太极，将球踢到了白家。二太太依旧淡然微笑不语，看向程老爷的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她知道这两个孩子最近与白家的少爷走的很是亲近，白家的心思，想必他们摸的最透。何况她从穆楚宁那里得知要与白家合作，白老爷并未反对，看来白家是不会被山本说动了。思量至此，二太太心下安心不少。至于程家，她更是不必担心，毕竟他们现在还有一层亲家的关系。只是今日程老爷到此，并未开门见山提此事，反倒与自己打起了太极，这让二太太有些不解。她眉梢不易察觉的轻轻挑了挑，举杯将茶递到唇边，轻抿了一口，抬眸看向儿子与程郁娆。程郁娆见二太太目光扫向自己，垂眸微一思量，上前一步，轻声道：“白家是断不会同意与他合作的。”

随即她又转了转灵动的眼珠，似是不屑的一撇嘴：“那个山本是要用离间计，分离我们三家！”

二太太闻言眯了眯杏眼，似乎在思忖程郁娆话中的意思，瞬间便恍然，美艳的双目转而瞥向一脸疑惑的程老爷。此时的程老爷眉心微皱：“郁娆，你怎么知道白家断不会与他合作？”

“因为穆家和白家正在合作制扇，就是要与东洋人抗衡的。”

程郁娆似乎对穆白两家的计划很清楚，虽然她知道穆白两家合作，却从未有人像她提起此举是为了要与东洋人抗衡。穆瑶心中微惊，竟从未发觉程郁娆心思如此细腻。越想越觉得不妥，穆瑶秀眉紧紧拧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此次制扇，她不仅启用了两家扇坊的伙计，更是请了外面的染料师傅。不说这些人能否猜到自己的用意，只单单将他们制作日式扇的事情说出去，怕是早晚会传到山本的耳中。以山本的精明，立刻便会明白此事是冲着自己而来的。他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应对，会对扇坊造成什么影响没人知道。何况一旦此事被外界知晓，怕是此次想要出其不意的效果便会大打折扣，甚至消失。思及此处，穆瑶额头不禁微微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再看向穆楚宁，穆楚宁脸色也不大好看。他垂着的眼皮下，眼珠动了几动，似乎在思考问题。没等程郁娆再往下说，穆楚宁便抬眸，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用探询的目光看向程老爷：“程伯父，不知你是如何答复山本的？”

穆楚宁一句话，将话题拉回到了重点上。他要在程老爷还未来得及反应时便打断此话，顺便探究一下程老爷的内心。程老爷眼镜下的小眼睛微微眯起，略有深意的盯着眼前这个英气逼人，朗目俊颜的少年。他似无意的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须臾，呵呵一笑开口，转脸面对着的却是二太太：“二太太，你这个儿子实在不错，我看着也实在是喜欢。”

穆楚宁听他不正面回答，剑眉微蹙，却不能再催促。“程老爷可不要在他面前如此夸赞他，小心他骄傲！”

二太太语气轻松，好看的唇扬起优美的弧度。“楚宁日后便也是我的半个儿，我夸赞自己的儿子也无不可。”

说着，程老爷哈哈大笑，拉过程郁娆的手：“既然郁娆早晚要嫁进穆府，那咱们也就是一家人。二太太，今日我来也是要让你们放心。”

他挪了挪身子，从衣襟前掏出一张名帖，放到手边的茶案上：“这是山本给我的名帖，我今日便放于穆家。”

说着还用手指叩了叩桌上的名帖。“郁娆与楚宁的婚事已定，我程家与穆家日后便是同气连枝的一家人。任凭那山本给出再优厚的条件，我自然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着想。”

程老爷话说的真诚，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话中的另一层含义。眼下我程家是放弃了成名及获得优厚条件来扶持你穆家的，原因自是因为自己女儿是要与你穆家结亲。自己女儿日后嫁了过来，不管穆家看在哪个情面上，都是不敢亏待她的。“自是这个理。”

二太太听完不免也轻轻含笑，嘴角向上的弧度更深了：“程穆俩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京城上下都已知道了我们两家的关系，也自然将我们两家看成是一体的。想必日后离间我们两家的事亦不会再发生了。”

穆瑶站在门外听着，心中莫名涌起复杂的情绪。穆楚宁与程郁娆的婚事目前自是改变不了的，但她没想到，两人的婚姻不仅是建立在两家扇坊的利益上，更建立在了整个京城扇业的兴衰上面了。听着二太太客套的回话，穆瑶心中倒抽冷气。厅堂内的两个长辈皆是精明透顶之人，即便在这等环境下，也仍旧话中有话的暗示对方。看着二太太淡然的表情，穆瑶叹气，程老爷也算是遇到对手了。刚刚她的那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外界将两家看成一家。听起来是说两家关系亲密，实则是在警告程老爷，两家的关系就算你想不支持我穆家，外人又怎会信你能与我穆家对着干，自然是不会联合你动我穆家的。“那是，那是。”

程老爷松开女儿的手，侧身端起茶盏，便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扇坊伙计正端着几把扇子走到门口。“穆瑶姐！”

伙计走到门口，瞧见穆瑶站在那，不禁唤了一声。这一声来的突然，穆瑶被吓的身体一震，心中大叫不好，急忙伸手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即转身便走。伙计声音虽不大，但还是被厅堂内的人听到了。穆楚宁侧头，往门外看去，朗眉蹙的更紧了。再看此时的程老爷，他手中茶盏已经触到了唇，却停下了动作，手中茶盏举在半空，眯着眼睛看穆楚宁。“什么事？”

二太太面上寒意瞬间闪过，随即恢复了柔和的笑：“程老爷，这是我们扇坊的伙计。”

她秀眉一扬，目光扫过伙计，伙计身上立刻便觉得一阵发寒。“没看到有客人在吗，有事待会儿再说。”

说罢，二太太递了一个眼神给刘妈。刘妈会意的点头，急忙将伙计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