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不问流年，岁月在每个人的脸上无情的刻画着沧桑的痕迹。幕霭沉沉间，吴妈浑浊的眸中一丝精亮悄然闪过。多年前的一幕幕在吴妈听到程寿康与二太太的对话后猛然浮上心头，那些她曾经挥之不去的记忆，愉悦的，悲愤的，统统在那一刻自心底翻涌而出。她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拳着，指甲抠着桌角，发出极细微的吱吱的声音。一阵凉爽的风自窗外吹进，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沉了下来，乌云成片的侵袭着黄昏的天空，一场暴风雨似乎正在缓缓而来。“哎，是时候要告诉她了。”

吴妈重重叹了口气，抬起眼皮准备走出房间，突然她身形一滞，僵住了。穆瑶正站在窗外不远处，神情疑惑的盯着她。“瑶儿！”

吴妈不禁叫了出来，背后瞬间渗出一层冷汗，似乎是被人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其实她确实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虽然她已经打算将这个秘密告诉穆瑶了，但刚刚，她自言自语的话不知被穆瑶听去了多少。略略缓了缓神，吴妈安慰自己：迟早是要告诉她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瑶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勉强挤出一丝笑，吴妈招手让外面的穆瑶进来。穆瑶扁了扁嘴，做了一个假装责怪的皱眉表情，快步推门而入：“吴妈，你怎么了，怎么不去用晚饭？刚刚经过后厨，我听她们说你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个下午，午饭，晚饭都没吃！”

说着她已经走到了吴妈的身边，抬起手去摸她的额头：“生病了吗？我就说要你平时别那么累，你都多大年纪了，很多事叫手下的下人做就行了。”

看穆瑶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听到她刚才自言自语的话，吴妈这才放心的反手拉住穆瑶的手：“瑶儿，吴妈没事。”

“没事那怎么不去吃饭，身体饿坏了，还不是要我伺候你。”

话是玩笑，语气却掩藏不住她对这个抚养自己长大的人的关切之情。“人家都是替父母养老送终，伺候父母，你怎么还要伺候我了？”

吴妈口中说着，脸上却忍不住欣慰的笑意。“这是什么话，你把我养大，我早就把你当成我的亲人了，比亲娘还亲，我自然要照顾你的。难不成只能你照顾我，我就不能养你了？”

穆瑶坐在吴妈的身边，亲昵的挽起她的胳膊。她很喜欢这样和吴妈坐在一起，那是一种很温暖，很踏实的感觉。从小以来，穆瑶对爹娘的印象就很虚幻，关于他们所有的事情都是通过吴妈传达来的。在她心里，吴妈亦是她的娘，更是她的恩人！“有你这句话，我这个老婆子就知足了。”

吴妈安慰的拍着穆瑶的手背：“瑶儿，你……”她欲言又止，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穆瑶挑着眉，认真的看着吴妈，等她继续。“你今年十六了，是大姑娘了。”

穆瑶嘴角向上咧了咧，想笑，又觉得她这话有些奇怪，便歪着头看她：“吴妈，你咋了，难道你瞧着我大了就不要我了？”

“是大姑娘了，很多事就该有自己的选择了。”

吴妈似乎并没有听见穆瑶的话，自顾自的说着，目光也从穆瑶脸上移了开。穆瑶眨眨澄澈的大眼睛，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吴妈很少会像今天一样反常，穆瑶了解吴妈，从她的眼中，穆瑶能看出她有心事。再想起刚刚从扇坊回来，她便见到府里的人做事都十分小心，不敢大声说话，一打听才知道二太太病了。这病来的着实快，而且府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大正常。“吴妈，我觉得府里的人今天都怪怪的，是不是你得罪了太太？”

穆瑶思忖，犹疑着问。“你听到什么了？”

吴妈突然紧张了起来，握着穆瑶的手也不经意的抖了一下。“我从府里回来，听太太房里伺候的人正在小声议论，说程老爷今天来过了。太太本是打算出门去瞧几位太太，不想被程老爷拦了下来。两人在厅里说了许久的话，程老爷高高兴兴的走后，二太太便不舒服了。好像还挺严重的，刘妈特意吩咐闭门谢客，让府里的人也不要去打扰二太太。”

她说着，眸光一瞬不瞬的盯住吴妈：“刚刚又看到你这样，难不成是你惹太太生气了？”

吴妈的目光停在桌上木制花纹的纹路上，嘴角突然扯出一丝冷笑：“生病？我看她是生了心病！”

在听到穆瑶说二太太的反应后，吴妈想要告诉穆瑶真相的心情更加确定了。“瑶儿，吴妈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讲故事？”

穆瑶正在满脑子问号，吴妈这一句，让穆瑶瞪大了眼睛：“吴妈你不会真的病了吧，你都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给我讲过故事了！”

吴妈不理她，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接着又给穆瑶倒了一杯。“很多年前，京城有一家不起眼的制扇铺子，那里的老板，老板娘是外地人，因着制扇手艺好，便在京城开了一间小铺子度日。他们有一个十分乖巧懂事的女儿，这个女儿不仅知书达理，人长得十分美丽，而且对制扇也有着极高的天赋。”

穆瑶本觉得纳闷，吴妈这无缘无故的讲起了故事。可当她听到这个故事应该是和制扇有关的时候，那点不解便被巨大的好奇压了下去。她对一切和制扇有关的事情都十分感情趣，于是也不再多言，端坐好身子，认真听了起来。“这家店铺虽然不大，生意也一般，但他们制作的扇子却很是精美，特别有自己的特色。”

穆瑶听到这里，不解的打断了她的话：“既然做的扇子那么好，怎么不把生意做大？”

“这家的老板老板娘并不喜欢明争暗斗的生意场的生活，他们只想平淡的安静的生活，够吃够喝，家人平安就行了。”

穆瑶恍然的点了点头。“他家的女儿因为人长得好看，又懂得琴棋书画，在附近的一带算是小有名气的美人。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但这老板却始终舍不得将女儿太早嫁出去。直到后来，他们家遇到了当地一家十分有名望的，同为制扇界的一大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