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山豹用力点了点头，瘪着嘴，表情意味不明。他怎么可能听不出程寿康话里的威胁之意，但这个时候，他也不便发作。沉默片刻，震山豹突然啪的一拍大腿：“今儿个，我来的目的已经和程老爷说明白了，十日时间，在这十日之间，我尽力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但同时，十日时间里，之前说好的银两，程老爷也要一分不少的送上山。”

说着，他喝了一口茶：“希望程老爷不会让我失望。”

说罢最后一个字，震山豹已经站起了身，他用力躲了躲脚上的皮靴，一抖衣襟：“程老爷，那我就回去等你的消息了。”

不等程寿康回答，震山豹已经带着两个手下走出了会客厅。“好个震山豹，哼，威胁我，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土匪，是我花钱雇的，居然敢跟我谈条件！”

眼看着震山豹扬长而去，程寿康恨恨的咬牙，同时也开始担心起了自己的这次绑架事件。本没想到穆瑶会如此难对付，眼下再看到震山豹的态度，程寿康心里莫名的紧张了起来。这次他一定要让穆瑶交出秘籍，他只有这一次机会。程寿康负手站在门前，烟斗被他死死捏在手里：“看来不能让她下山了。”

自言自语中，程寿康做了一个决定，他目光微缩，透出阴狠之意。“大当家的，我瞧着那老头有点想赖账的意思。”

震山豹带着两个手下刚刚出了程府的大门，其中一个长相凶恶的土匪就迫不及待的发表起了看法。“是啊，我看他也要赖账，大当家的，要不，我们给他点颜色瞧瞧。不然他真当我们小黑山的土匪是窝囊废呢。”

另一个之前与小五聊过天的土匪也在旁附和。震山豹身子突然一滞，转头怒视二人。两人心惊，急忙低头，不敢再说话了。“你们懂个屁。”

震山豹收回目光，径直往前走。两人面面相觑，不懂他们大当家的为何这么说。“那姓程的精明的很，不会不给钱，不过要想顺利拿到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边往前走，震山豹边说：“你们以为他经营那么大的扇坊会是个脑袋里像你们一样只有狗屎的主。”

跟在后面的两个土匪眉头皆皱了皱，谁都不敢接话，只默默的往前走。经过一个拐角处，突然，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跳了出来。他拦在三人面前，歪着头上下打量震山豹。“喂，小子，没长眼睛吗，敢拦你爷爷我的路，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谁！”

长相凶恶的土匪一步跨到震山豹身前，摆出一副护主的忠实模样，双手掐腰的冲着小男孩怒吼。小男孩被他这模样，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用惊恐的眼睛瞪着三个人。“你吓到小孩子了。”

震山豹用胳膊拨开手下，俯身将脸凑到小男孩面前，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小男孩都快哭了，他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小脸煞白的一直摇头。“小孩儿，我问你，你为什么拦我们的路？”

震山豹尽量保持微笑，语气平和的对小男孩说。“我……我。”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费力的挤出几个字：“我找震山豹。”

“你找震山豹？”

震山豹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你认识震山豹？”

“我师傅认识，他们是好朋友。”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见震山豹面色平和，刚刚那种惊恐也逐渐消散了。他扬着小脑袋，脸上似乎还有点骄傲的意味。“你师傅认识震山豹？”

震山豹直起身子：“那你师傅是谁啊？”

小男孩继续歪头看着震山豹，他将手指放在嘴里咬了咬，突然疑惑的问：“你是震山豹？师傅说一个长得很凶，眼睛大大的，下巴上有小胡子的男人就是震山豹，我看就是你。”

“那你师傅是谁？”

震山豹挑着眉峰点着头。“我师傅是柳班主。”

“柳班主？”

震山豹侧头想了一下：“柳班主来京城了？”

“我师傅说想请你去贵宾楼吃酒，让我来请你。”

震山豹只微微一迟疑，便答应了。若是换作别人，他或许会以为是官府的人想要抓他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但他与柳班主的关系，极少有人知道。看来真的是柳班主到了京城了。震山豹仰头看了看天色：“你们两个去客栈开两间房，今天我们在城里住。”

两个手下乐不得留在城中寻花问柳，饮酒作乐。听到吩咐后，喜滋滋的去找客栈了。震山豹跟着小男孩往贵宾楼走，一路上他听小男孩说才知道，柳班主已经来京城几个月了。由于南方时局不稳，经常出现起义暴动，戏曲班子便没人请了，以前常去捧场的人也因为时局乱都不常光顾了。他们生意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后来还因此裁掉了几个伴唱的。最后实在没了法子，柳班主这才带着他的班子北上，来了京城。想着京城，天子脚下，应该会好些。不想京城现在也是乱的很，洋人到处欺行霸市，朝廷无力管辖。那些洋人来听曲，常常听了曲不给钱，还要占唱曲姑娘的便宜。“师傅说现在时局太乱，我们都快吃不上饭了。”

小男孩学着柳班主的口气，一边叹气一边说。震山豹一语不发，心中隐隐担心。朝廷现在竭力剿匪，还声称要招安，让这些土匪戴罪立功去南方平乱党。难不成是看中了他们这些土匪的钱财及战斗能力，想让他们既出钱又出力的为朝廷效力，最后即使有死伤，朝廷也不损失什么。“到了。”

小男孩指着一座二层楼的饭馆：“我师傅在二楼等你。”

说罢，转身就跑了。震山豹抬臂拉了拉系在腰间的皮质腰带，踏着皮靴，大步走上了贵宾楼的二楼。贵宾楼二楼现在只有一个包间关着门，其他的房间都没人。震山豹大大咧咧的一把推开包间的门，走了进去。包间的饭桌前此时正坐着三个人，他们似乎正在说着什么，一见有人进来，都不禁吓了一跳，急忙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