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寿康表情微微一滞，随即动了动眉心：“山本先生连我们扇坊有原材料也知道？”

他目光在山本身上来回审视，神情中略带不满：“看来山本先生是在密切的监视我们程家！”

听到程寿康不带善意的语气，山本却依旧笑着：“我只是很关心程老爷而已，您可是京城扇界的表率，要想在京城站住脚，我还要依仗程老爷呢。”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寿康现在可没心思听他在这虚情假意。“我知道程老爷现在处在困难时期，我可以帮你一把。”

话题又被拉了回来，程寿康这次没再接话，只警惕的看着山本。“我们和扇坊可以接收那批原材料。”

“你们接收？”

程寿康并没有表现出惊喜，心中反而更加狐疑了。“不错，只要程老爷肯，我们马上就可以把你的那批原材料接收过来。”

“什么价？”

现在若是有人肯要这批原材料，就相当于是救了他，救了程家扇坊。山本此话一出，即便程寿康再精明谨慎，也不免动心。山本没开口，而是伸出手指比了一个四。“四？”

程寿康眉头紧锁：“你是说……”“四成的价格。”

“开玩笑，你想用四成的价格收我上好的原材料，哼。”

程寿康闻言大怒，声音也不禁提高了几分。说着，他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打算离开。“程老爷且慢。”

山本却坐在地上没动，丝毫不担心程寿康就此离开：“程老爷若是还有别的法子，想必也不会冒险出城，可惜，这城现在是出不去了，不知道要封多久。城外什么个情况也没人知道，程老爷，你可要想清楚，如今这京城中，还有谁能收你这些原材料。”

已经迈开步子的程寿康，闻言脚步一滞。他自是知道如今也没了别的法子。可就让他这样赔本将上好的原材料给东洋人，他又实在是不甘心。他背对着山本，深深吸气。再转回头时，人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淡定。他略有些浑浊的眸子微微低垂，缓步走了回来，再次坐下：“山本先生，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现在的状况，我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说的这个价格我不可能接受。如果你真心想要这材料，就再加一些。”

山本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如此说，淡淡摇了摇头：“不，程老爷，有件事我想你没有搞明白。对你这批原材料，我是可要可不要，我和扇坊并不缺这些。我只是不想看到程家如此家业就此败落。”

这话说的极漂亮，程寿康无法反驳。可他心里却暗骂山本这只老狐狸，明明是想趁火打劫，居然还能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程寿康目光微眯，沉吟半晌无语。不管山本说的是否属实，他现在确实也是没有别的办法。见程寿康不语，山本眉峰一挑：“既然我要帮你，那我就好人做到底。这样，我再给你加一成，你看怎么样？”

“加一成……”程寿康也不回答，反问道：“条件是什么？”

对于他们这种生意人，让步必要回报。“条件是程家扇坊加入东洋商会，成为东洋商会在京城扇界的一员。”

“不可能。”

想都没想，程寿康果断拒绝。他很清楚如果同意了这个意味着什么。现在京城扇界已经被无明文规定的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穆家为首的京城传统扇坊，另一派就是别国的扇坊，以山本的和扇坊为首。所以，众所周知，这两派表面和气，实则水火不容。程家扇坊作为京城传统派的扇坊自然也是与山本这边成对立的，如今他程寿康遭到了穆家及其他扇坊的排挤，如果此时选择加入东洋人这边，那就彻底与传统派的扇坊成了敌对。程家本是京城三大扇坊之一，就这样被排挤出来，程寿康实在不甘心。况且加入东洋人这边，形势完全与传统派的不同。程家一旦进入东洋商会，就相当于要听从东洋人的安排，即便程家扇坊在有名望，也要以东洋人为首。他程寿康就彻底沦为东洋人的奴才了。思及此处，程寿康脸上那种果决的神色微微变了变。山本虽然悠闲的品着茶，但目光却一直未离开过程寿康的脸。“程老爷，你要想清楚了，机会可不是一直都有的。”

他刚刚那种温和的口气似乎突然间就变了，话语中多了些威胁之意。程寿康却不为所动，他可是程家扇坊的当家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屈服在东洋人的脚下。“程老爷，我想你还是要想清楚，现在城门不开，你那些原材料在手里没用处。压着倒是可以，可你别忘了，你中午出城是为了何事。别怪我没提醒你，有些亡命之徒可不是我们这些生意人这么好说话的。欠的钱要还，绑的人要活，你自己想清楚。”

说到这，山本已经全然没有了客气的模样。此时看来，他与那些拿着长刀，到处欺压百姓的东洋人已然毫无二致了。听完山本的话，程寿康面色大变，刚刚还愠怒的脸上，眼下已经一片惨白了。他用一种近乎惊异的眼神看着山本，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了小辫子，开始慌乱了。这么多年，程寿康叱咤商场，从未像如今一般输的这么惨。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打败他的竟是穆家那个毛头小子和一个东洋人。看来山本已经知道了自己买通土匪绑架穆瑶的事，可是他到底知道多少内幕，他知道穆瑶手里有秘籍吗。程寿康最担心的不是他的恶心被人知道，而是一旦山本得知了穆瑶手里有秘籍，那就一定会用尽一切手段得到。他的手段可比自己狠的多，况且他还有整个东洋的支持。“山本先生你说欠的钱要还，绑的人要活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程寿康打算先试探一下山本。山本狡黠的一笑，摇了摇头，叹气：“程老爷何必故作不知，我若不了解情况，又怎么可能冒然请你来呢。”

“那你现在是在威胁我？不过我想山本先生也没什么证据吧。”

程寿康干脆来了一个死不认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