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先生可知他这是勾结土匪，按照大清律法是要坐牢的。”

穆楚宁却丝毫没有因为山本的话而缓和态度。昏暗的灯光下，山本眼镜后的一双小眼睛微微眯了眯：“大清律法我没有研究过，至于你和程家的事，我也没兴趣知道。我只是为了朋友说了一句话，穆少爷今日来，可是兴师问罪的？”

“不敢。”

穆楚宁嘴上说着不敢，面上冰寒的表情却始终没有变：“既然山本先生已经为程家出头了，我穆楚宁也无话可说，只是如果土匪那边做出什么事了，怕是不仅是程家，就连这和扇坊也要受到牵连。山本先生也应该知道，朝廷如今大力剿匪，在这个节骨眼上，衙门不作为，出了事，朝廷势必要追究的。”

闻言，山本脸色变了变。突然，他呵呵笑了起来：“穆少爷，你看你，这事本也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出不出兵的，难不成你真的以为像你我这样的小角色可以控制衙门的官老爷？”

他说着，不慌不忙的给穆楚宁倒了一杯茶：“刚泡的，穆少爷来尝尝。”

穆楚宁不言语，只微微点头。“这程老爷啊，我早已劝过他，不要与土匪有瓜葛，可他不听。如今他是陷在里面出不来了，求到我的头上，我总是要进一进心力的。”

话说到这，一句程寿康陷在里面出不来，穆楚宁就已经明白了，程寿康收到的信大概是继续交易，既然是继续交易，自己又被要求交赎金，那这个新的大当家的用心就昭然若揭了。“既然山本先生如此说，我也无话可说，今日实在是打扰了。我们同在京城做生意，日后打交道的地方多得是，希望不要因为某个人而影响了整个扇业的团结。”

穆楚宁起身，欲走，在抬步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冲着山本淡淡说了一句。山本也跟着起身，站在穆楚宁身后，笑呵呵的看着他。当听到穆楚宁最后这句话时，他脸上的表情竟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穆楚宁此行，该说的都说了，想要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唯一让他有些不解的事，山本的态度表面是不掺和这事，实际上却在暗地里帮着程家。难道他不仅是为了利用程寿康来打击我们，还有别的目的？穆楚宁心中暗忖，毕竟若是只为了帮助程寿康，山本实在不值得去得罪他穆家。站在和扇坊三楼的窗户前，山本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睛微微眯着，看着穆楚宁的背影消失在寂静的黑夜中。“有意思，这些愚蠢的大清人，真是有意思。”

山本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笑：“那个强子做的真是不错，若是大清朝都是他这样的人，我们东洋又何愁拿不下来一个大清！”

就在大家都觉得程寿康不择手段，投靠东洋人的时候，却没人知道，东洋人的一个大阴谋正在逐渐展开，且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效。小黑山上的土匪与官府对抗多年，这中间也出现过投靠官府的人，但都被震山豹发现处置了。近两年，似乎小黑山的动作也不那么频繁了。官府与土匪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近朝廷才刚刚下了剿匪的命令。小黑山这么快就易主，似乎这件事早就有人在幕后操控着。很显然，朝廷的李大人是个不作为的官，也一直没有将土匪放在心上。他又怎么可能会去与土匪有什么勾结或者安插眼线，然后这点却被所有人都忽略了。而那个敢在震山豹头上动手的强哥，身后若是没有一个势力很强的人，怕是他也不敢这么嚣张。山本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目光投向远处：“堂堂大清朝的一个衙门，居然用土匪就可以压制住，真是不亡都难啊。可惜，哎，震山豹……”如果震山豹就这么死了，也许这件事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山本原本的目标是震山豹，在见到震山豹后，不想震山豹却果断拒绝了他的要求。即使他承诺给小黑山一笔可观的钱，震山豹却坚决不与东洋人做生意。“我震山豹虽然是土匪，但是也知道啥叫民族大义。你们这些东洋人来我们大清，不守大清的规矩，朝廷怕你们，我震山豹不怕。回去告诉你们那个叫山本的，小黑山只要有我震山豹一天，就绝对不会和东洋人合作，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就在不久前，山本曾派人去过小黑山。山本虽然表面是个生意人，但东洋人来大清，不仅仅是为了做生意，朝廷有些大臣早就看出了东洋人的狼子野心，却无奈说服不了皇太后，只能看着大清朝被东洋人一点点的侵占着。“震山豹，你也太不自量力的，敢与我们东洋国为敌，哼。”

山本的声音逐渐融入进了夜色中，跟着一个巨大的阴谋也慢慢沉入了黑暗之中。“吃饭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穆瑶被看守叫醒，看着清粥馒头，穆瑶微微皱了皱眉。经过了两天的修养，震山豹已经退了烧，伤口也在逐渐的恢复。只是他体力太过虚弱，人还是昏昏沉沉的，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只有这么点吃的，也就够穆瑶一个人吃的，现在她要把吃的分给震山豹。严格来说是她从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送来的饭她都给了震山豹。震山豹太虚弱了，眼下药已经用完了，水也有限，所以他必须进食来补充体力。穆瑶听见自己的肚子在咕噜噜的叫，她纤细玉指用力按住肚子，咽了几口口水。看着地上的粥和馒头只深深呼吸了几口，然后走过去将粥端起送到了震山豹的嘴边。“你不饿吗？”

就在穆瑶一手端着粥，一手打算去掰震山豹的嘴时，震山豹眼皮突然微微动了动，随即睁开了一条缝。穆瑶被这突如其来的虚弱声音吓的一个哆嗦，手里好不容易才拿到的粥差点洒了出来。“你把吃的都给了我，你怎么办？”

震山豹半合着眼，嘴角微微蠕动，似乎说话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体力。他眉心紧紧拧着，摊在地上的手无力的想要抬起，却根本抬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