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个人赛我们输了好么。然后马上就是团队,没了你我都不知道怎么打……”“怎么赢的?分享一下呗。”
天子带着些许哭腔,她庆幸到哽咽。“蔷薇领队啊,一直瞒着主办方玩小心思,被抓出来了。”
苏绫来了兴致,“说说看。”
“灵路一直都是五个人在打比赛,琉璃离队了嘛,然后她们补了一号俄罗斯籍选手,签证官没过,结果就招来一号冒名顶替的。胆子真是太大了……最后到了胜者组四强,打团队赛的时候查出来了。取消比赛资格……”苏绫听着听着,心里突然不是个滋味。蔷薇姐……似乎也有二十八岁了,这次的国家杯,是多少人的梦想呢?第一次,在这片土地上,在所有人都认可的电竞事业中拿到冠军。蔷薇姐,你也一定很不甘心吧……这个圈子,从来没有第二名,人们只记得第一名。不……不光是这个圈子……“阿绫?”
“阿绫……”“阿绫!”
天子终于把苏绫喊回魂,又说道:“我们是胜者组出线,你还在比赛现场吗?”
苏绫:“在。”
天子:“今天应该是败者组最后一场,决赛定在后天,现在是英灵殿对珊瑚吧?可亏珊瑚底力那么强,能打这种循环赛,全是强旅呢,一支二线队……”“不。”
苏绫看着大荧幕中,那个气喘吁吁的白寅,“老年人看起来也很精神……”“对哦!”
天子这才反应过来,要说体力不支的,英灵殿不才是夕阳红队伍吗?“能坚持这么久……好可怕的意志力。”
苏绫:“一天比赛八个小时,估计回休息区都在练习。白寅啊……可敬的对手。”
天子:“不说那个了,你最好赶紧回俱乐部,丫头这三天情绪很不对劲。”
丫头?苏绫听了赶紧打车回公司,丫头这时候闹情绪了?什么原因?不明白。完全搞不明白……压力太大?上次就是这样,这次又来?她想着这哈士奇还真是不好养,但是……搭上大巴的一刻,她拉住扶手的那瞬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直觉。丫头长大了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小情绪。她和彩鸟杯的丫头不同了。这次世锦赛,丫头好像从头到尾都在求战,她的求胜心比起全队都要旺盛,很不对劲。为什么会这样?…………回到俱乐部时,苏绫看到的是一切正常的日常。天子在做17年计划书,李玉京在打牌,小范在检视装备库,武木头刚才在楼下吃同新鸡排,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自从和秦川混熟了以后就越来越爱吃鸡。小桑则是在做着上肢的强化训练,两手凌空俯卧撑,一身的汗。秦川则是……在摸鱼。丫头呢?丫头的房门半掩,门口贴了一张大大的合同,像是示威一样……“什么情况?”
苏绫狐疑,问着天子:“她怎么了?”
“啊……我也不知道,我给她送的新月合同,我觉得到了这一步差不多能签了,就去问了问她的意思,结果……丫头好像不太开心。”
天子表现得十分失落,像是某个方面做得十分失败的养母一样,她感觉到了丫头的莫名敌意,但是……说不出来,绝对不是和苏绫有关的那种敌意,而是丫头在故意置气,她有事情瞒着自己,瞒着阿绫,瞒着所有人。“合同上就普通的条约,也没绑人什么的,不是什么卖身契,但是……”天子语塞,不知道怎么和苏绫解释,只得说:“但是她不肯签,我没见过那样的丫头,她那种发怒的样子啊……”天子形容不出来,回想起丫头当时的模样,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纸合同撕得粉身碎骨,斟酌半天,脸上满是又爱又恨的表情,一边哭一边喊着“我不要这种东西!”
。“还是我自己去问吧……”苏绫内心忐忑不安起来,她第一次没法揣摩丫头的行为出于何种原因,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感。她没怕过什么家伙,唯独对丫头束手无策。越是在乎的人与事,就越容易成为苏绫的软肋……她看见皱巴巴的合同贴在门上,上边儿是三联互娱对丫头的估价,比起苏绫来说,还低了那么点儿。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苏绫琢磨着……没我值钱?丫头不会这么肤浅的,她不是缺钱的人,也不在乎什么职业地位,她原本小小梦想就是当个悠闲悠哉的副会长,玩玩游戏,能和阿绫说上两句话就可以了……等等……苏绫急不可耐的推开了门,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而房里,丫头扭头看着她,眼神却让苏绫无法形容……那是一种让苏绫害怕到了极点的冷。丫头没有在看她一样,目光能从苏绫的身上穿过去,直射那门板上的合同。不光脸上面无表情,心也是。苏绫慌了,她彻底看不透丫头了。“你……”“阿绫你很差劲。”
没等苏绫开口半句,丫头的声音四平八稳,仿佛在阐述着某件事实,铁证如山一般。“我看错你了,阿绫,你从来就没想赢过,也不在乎新月。我好失望啊。阿绫。”
“呵……哈……”苏绫额头冒起细密的汗珠,她想干笑两声来缓和一下气氛,但是……她是面瘫啊。“你怎么会这么想的?”
丫头皱着眉,一副无比认真的口吻:“四分之一决赛,你还让人铐在派出所里,根本就没想过,如果我们输了会怎样……阿绫,你真的很差劲,明明我已经这么努力了,你怎么可以就这样随便践踏我的付出啊……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是怎么想的!”
“我……我这不是……”苏绫已经没了还嘴的理由,也没了还嘴的机会,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因为丫头句句辩驳在理。“对,你现在是站在这里,我们走大运才逃过一劫,阿绫你真的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拿到冠军吗?这是比赛!不是游戏!”
苏绫原以为只有自己能和丫头讲道理,没想到……没想到现在丫头却能反过来教训自己了……“你那副眼神是什么意思?”
丫头几乎能哭出声来,她抿着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阿绫,你还把我当小孩子看!我恨你!”
我恨你……恨你……你………这三个字在苏绫的心中激起了巨浪,回声撞击在心房里,久久挥之不去。“对!阿绫就这样跑路了!”
丫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内心的怒火升腾而起,她没办法原谅苏绫。“难道那个宁萌就比新月重要嘛?”
“难道阿绫就可以随随便便放弃冠军吗?”
“阿绫就没想过我们好不容易……”咯咯咯————丫头咬紧牙关,几乎恨得牙痒痒。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好不容易才从外卡赛一点点看见新月爬上来,每一场比赛都有好好的打,认真的打,拼尽全力去打!阿绫却在玩游戏,我能说服自己……”手足无措,捂着胸口,丫头感觉到自己的小心脏插了千把刀……“我能说服自己……夏心璇啊夏心璇,阿绫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你要相信阿绫的,阿绫回来的时候,你就可以安安心心的休息一会了。”
“但是……”她抽泣着,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无情人,饶是她也知道,阿绫现在的样子,眼神中依然满是“不理解”与“无所谓”,还有深深的“愧疚”,但是她依然没法说服自己……说服自己去接受这样的阿绫。“但是……我看见每个人都拼了命的在朝冠军跑,天子姐姐每天都是两三点睡觉,我都有好好抱着枕头当做阿绫的……可是……呜呜呜……阿绫,每天醒来的时候,我都好害怕啊,为什么阿绫没回来!我胆子很小的啊……”苏绫想去抱抱她,但是让丫头凶了一眼,停滞在半空中的手兀然让丫头打开。“我不要你抱!你这个混蛋!”
不对啊……苏绫越想越不对劲。丫头不是这样的人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看着发红的掌心,那一下丫头下了狠手,仿佛和自己有着血海深仇。不应该啊……她百思不得其解,对丫头来说这些都很重要。但是不会主次不分到如此地步的……丫头在乎冠军吗?苏绫想着……对,在乎,但是真的这么在乎吗?“别想了。”
丫头的语气渐渐恢复了平静,脸上仿佛看见了某种无可救药的东西。“阿绫一点都不理解我……阿绫不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的,阿绫也不会试着去理解我,现在,我也不想去理解阿绫了……阿绫,我很累了,明天还有比赛要打。我……”“那合同你还签吗?”
苏绫没等丫头说完,但是……“好好听人说话!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态度了!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照顾我只是为了自己开心!你想着‘养大了一个洋娃娃,她多可爱!’这样对吧!?你从来都是只为了自己,你真的很自私……阿绫………你为什么这么自私……”苏绫找不到任何手段去安慰丫头了。她一时失了智一样,就像是让那狼剑士砍断了两手两脚,削成了一条人棍,心房让那声声质问和责怪震得粉碎。丫头一脸的鼻涕泪,“我才不要你关心!我不要!我很厉害的!”
房外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没人想到丫头会对苏绫产生如此极端的想法。越在乎,就越恶毒……这件事本身已经不单单是“苏绫做了什么,会发生什么”这般简单。而是她俩之间那种单纯的情感慢慢在变质……“不对……你有事瞒着我。”
苏绫一字一句,恍若失神,口气强横,但是双眼中满是心虚。丫头:“别以为世界上就你一个聪明人!阿绫,你太自以为是了!”
苏绫摇摇头……死命摇摇头:“不,你一定有事瞒着我……”“我们无话可说了。”
苏绫感觉脸上湿湿的,但是没空去顾忌这些。“不要……告诉我好吗?告诉我……”“我们无话可说了……”“别闹什么小脾气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天生强运……就是这样。你能理解我的吧?”
丫头看了她一眼……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苏绫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像是乘在一艘无帆的小船上。眼前是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另一头,丫头站在岸边,她看着自己,脸上带着天真浪漫的笑,仿佛那些话那些事都没有发生过。那些人那些物都还在。只要自己动动手,努力划过这片大海,就能让丫头回到自己身边……但是……“我们无话可说了。”
苏绫晓得……丫头知道自己话不过三。“啊……原来是这样。”
苏绫低下了头,还不死心。“对不起!能给个机会吗?”
丫头站起身来,推搡着苏绫,让苏绫死死抓住手,一步步抗拒着这种断情绝爱的刀子探向她的心。“对不起!对不起……明天就是决赛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做到的。”
丫头低头不语,一点点推搡着苏绫……那种感觉苏绫没法形容,像是原本她天不怕地不怕,一艘小木筏金刚不坏,却让丫头一点点扯着藤蔓,拆掉竹排……她落进了冰冷的海里,嘴里尝到的,是苦涩如泪的海水。“不……不不不。你别这样,不。”
苏绫的双手软弱无力起来,她唯一不敢施暴的对象,就是丫头……“不要啊……你看,我们还有机会的。”
“就明天,明天。”
她让那身高力气都不如自己的夏心璇,推出了房门。“我们无话可说了?”
夏心璇用力点了点头。使劲一推。苏绫让丫头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起身子。“我们无话可说了?”
她的嘴微微张着,渐渐蜷缩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心让人偷走了,胸腔空荡荡的。“我们无话可说了?”
哐—————大门死死关上,仿佛一开始那虚掩的房门,就是给苏绫最后的机会。苏绫捂着胸口,她想着很早很早以前的事……那是个夏天,记得她当时也就一条成年的雪橇犬这么高,大概十三四岁。那天下午,那个中二年纪的小阿绫,在放学路上,看见了姑娘,扒在娃娃机旁边,满脸期待变成失落的小姑娘。那就是丫头……“你的名字,苏绫?好难记啊……阿绫!就叫阿绫!”
苏绫是个游戏高手,从来都是如此。“让我来咯,这个我拿手。”
她们那时候相识。夏心璇抱着娃娃,满脸羡慕和欣喜,奶声奶气地说着:“阿绫超棒!”
小阿绫那副面瘫的模样,酷酷的中二少女文青病发作,给丫头讲了个故事……阿绫是买不起娃娃的。“在商店看到喜欢的玩具,但是买不起,回家就开始拼命的存钱,后来够了,发现玩具也变贵了,就更拼命的存钱,等到有一天,终于可以不用存了,却发现喜欢的玩具让人买走了。”
阿绫爱钱,也爱当年那个夏天的小丫头……丫头那时候,只觉得小阿绫一定是个很有故事的大姐姐。可小阿绫……怎么会懂自己当初说的那段话真正的含义呢?直到现在,苏绫才稍稍明白。原来她喜欢的不是玩具……而是存钱的自己。原来她真的很自私。原来……钱存够了,才发现……才发现……苏绫咬着指甲,努力想要忘掉这些东西。她满脸愁容。一点点擦着眼泪。从来没感觉过这么伤心。天子也跟着哭了,因为……因为她看见苏绫第一次有了表情。房门之后,像是一面镜子,丫头和苏绫一样,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哭成了泪人。“对不起…….QAQ。”
“对不起,阿绫……”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裤兜里,露出一小节褐色封皮的册子。金灿灿的印花。上边儿写着……《passportcana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