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要义,因此虽然叶烬碍于家教而没有讲话说透(虽然在他自己看来这话已经是极为无礼了)。但与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的白浩还是明白了过来。在擦了擦嘴角的“热泪”之后,为了缓和一下这有些尴尬的气氛,白浩主动提起了方才叶烬翻找羊肉时说的话:“叶小郎君可是嫌弃这店家给的羊肉太少?”
“怎么,这么大的一盆水煮羊肉里头放眼望去尽是些用来调味却不能填饱肚子的调料,我翻找了这许久也就找出了这么两块羊肉,这难道还算多么?”
叶烬有些不解。“小郎君也莫要着恼,这都是商家为了赚人钱财的常用手段罢了。把菜的量做得少一些,客人吃得意犹未尽,那才能多多地点菜啊,掌柜才能多多赚钱啊!”
“可不是说好了‘一分钱财一分货’的么?这些店家如此做法,不是在诓骗客人么?”
听完了叶烬的话后,酒足饭饱的白浩忽然发出了一声感叹:“公子出身高门世家,平日里吃穿用度皆有专人服侍,更不曾为了生计奔忙,哪里晓得我等这些市井之人每天的困苦啊。”
白叔你怕是弄错了,我家三十年前是阔绰过,可到我记事的时候家里已经不剩甚么东西了。一直以来我都是和师父相依为命,不要说甚么服侍的家仆了,我每日除了照顾自己外还要操心我那师父的琐事。若不是他老人家嘴刁,嫌我做菜的手艺不行,那我可真叫要管他老人家的一切事了。听完了白浩的感慨之后,叶烬心下觉着有些许的尴尬,看来,眼前这人是误会了。不过叶烬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白浩怎么看都像是被勾起了兴趣,想来是不会给叶烬插话的机会的。果然,刚刚才发完感慨的白浩又开始喋喋不休了起来,而且这次还是他自己拿自己来当例子。“公子可知我白某人是做何买卖的么?”
或许是这个时候酒劲也上来了,说话的声音明显变大,而说话的语速却明显变慢了起来。“白叔,不是往这城里运送山货的么?”
“对头!公子好眼力!”
白浩伸手在食案上重重一拍,震得那一盆水煮羊肉汤汁四溅。他二人可没有分案就食,为了方便起见,二人是将自己面前的食案拼到一起的。只听这说到兴头上的白浩继续道:“我老白每次将货交道人家手上前那都要仔仔细细地再上一遍秤,虽然我敢那我这颗脑袋担保我的货从来都不曾缺斤少两。但每次计算量的时候我都要仔细仔细再仔细才行,不为旁的,就是生怕自己多给了人家货。呵呵,公子方才也说‘一分钱一分货’,我这可都是小本买卖。日子要是还想过下去,那可真就得细细打算才行,若是交货前不看仔细了,教人多拿了却没给多出来的钱,那我可就亏了。若是这种事情多了,那我这买卖也就无需再做下去了。”
“也是不容易啊。”
叶烬微微转过了头。他此前一直住在乡里的祖屋老宅当中,只知道稼穑之辛劳却不识经商之困苦。再加上他师父自幼传他武艺与圣贤书,读书人常说的“士农工商”四等中商人是最低一等的,这也使得叶烬一直以来对商人多有鄙夷。不承想,今日听了白浩的这一番感慨,他忽然觉得,商人也有商人的难处。这让叶烬一时间觉得自己以前的那种鄙夷实在是有些不该,顿时在心里头对这些商人生出了几分愧疚。为了打消这份愧疚感,他转头向着那边上开了的窗户外头望去。“看来太阳是下山了。”
“是啊,入夜了。”
白浩饮下了已经有些变凉了的酒,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听着门外响起来的暮鼓声,以及门外差役的催促声、行人的脚步声、各式各样的摊位的收拾声。这些声音都在向着叶烬传达着一个消息:快入夜了。叶烬依旧用食箸拨弄着他自己碟子里的那两块羊肉。不是他不爱惜食物,实在是吃过了师父烹调的羊肉之后,再吃其他的这些羊肉都有些“味同嚼蜡”了。这老鬼真是。我的胃可都被你养刁了,你现在倒好,把手一撒不管不顾了,倒留下我这肚肠在每日聒噪。想到这里,叶烬忽地将手中的食箸往几案上“啪”地一放。坐在叶烬对面揉着自己那撑得不行的肚子的吧白浩一愣,道:“小郎君这是。吃好了?”
这话一出口,还没等到叶烬的回答,白浩自己就先笑了。想想也是,人家叶小郎君自打这些饭菜端上来后就没怎么吃过,一直都在与那两块羊肉玩耍。若是这样也能填饱肚子的话,那白浩简直就要怀疑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世家公子,而是一名道行高深到返老还童的辟谷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