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一只手撑着耳后，懒洋洋地看着眼前这些简直和趴在地上没什么两样的人，有些烦闷的眯起了眼睛。如此一来，他那本就被一张胖脸上的赘肉，挤压得就剩两道缝隙的一对招子，就更加看不见了。不过也是奇了，这一对眯缝眼居然也不影响李泰的视力，他一眼就发现了“趴”在角落里的一个小仆役。一旁的老翁到底是看着李泰长大的人，竟然连看都不往李泰这边看上一眼，就直接察觉到了李泰的目光落点所在。于是乎，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便也注意到了那个小仆役。“那谁我想想啊。刘颂。”

老管家那嘶哑的嗓音，准确地喊出了这名小仆役的名字。“啊！”

听到这王府中仅次于魏王的存在，居然准确无误地叫到了自己的名字，这刘颂浑身上下一个激灵，直接就站了起来。那样子，仿佛就像是有人揪着他的后衣领将他给提了起来一样。“我。我在！”

刘颂磕磕绊绊地回答道，甚至还因为过于紧张而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这样的表现让身为王府管家的老翁看了之后直皱眉头。“啧啧啧。老朽若是没糊涂的话，那你该是两年前进的府罢？”

老翁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来掩住了口鼻，这才一点一点地挪向了刘颂。看老翁这阵势，似乎是这刘颂身上有什么一言难尽的脏东西一般。“回…回阿翁的话，刘颂进府已…已有两年八月十三天了。”

刘颂弓着身子，战战兢兢地答道。刘颂今年才刚刚满十七，但才尚未加冠的他，个头并不矮，算起来甚至都快有八尺了！可就是这么样一个将近八尺的汉子站在这身高不足六尺。而且因为年高体衰而驼着背。的小老儿面前，却一直小心翼翼地弓着腰背，生怕自己盖过了这老翁的身高。于是乎，这弯腰驼背的老翁在和这近八尺的少年郎说话之时，反而是低头俯视的那一方。“你小子倒是记得挺清楚的。”

始终掩着自己的口鼻的老翁如此说道。而就在这时，一直都在一手支撑着耳后似睡非睡的李泰忽然开口道：“阿翁，你还是先让他擦擦罢，就他眼下这般晦气相，你不嫌脏了你的眼，我还觉得倒胃口呢！”

这番话对于这老翁来说就像是醍醐灌顶一般，只见这老翁一副大彻大悟般地伸手拍打着自己的额头道：“啊呀！是小老儿我糊涂了，看来这人上了年纪那是真的不行啊，竟忘了这样大的一件事！”

说着说着，这老翁便直接将自己手上攥着的帕子“啪”一下甩在了刘颂的脖子上。只见这老翁皱着眉头道：“擦擦罢，你个不知轻重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属死猪的，皮竟这般厚，开了恁大的一个口子竟然毫无察觉！”

咦？听得雨里雾里刘颂接过卷在脖子上的那方帕子拿在手上一看，经发现上头已是殷红一片。这可吓得刘颂情不自禁地开口道：“这。”

就在这时，刘颂忽然觉得自己的脖子上似乎一直有热流在流淌着，就像是出了汗一样。刘颂伸手一摸。随后顺手往就沿着这股热流流淌的轨迹一点一点地向着上头摸去，结果便碰到了自己左耳处一道极长极深的口子。刘颂立马爆发出了一阵杀猪似的惨叫。原来刘颂的耳朵早在方才他还趴在地上的时候，便被四散飞溅的瓷片划出了一道极长的口子。只是因为他当时正被眼前这沉重的气氛，给压得完全要窒息了，根本就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也就没能注意到自己耳朵上的伤口。魂都被吓没了，哪里还在乎什么痛不痛的呢？而现在，这刘颂自己这么一摸，突然什么感觉都回来了，自然就开始撕心裂肺地惨叫了起来。“行了！行了！”

老翁被这刘颂的参叫吵得脑袋“嗡嗡”直响，两只耳朵都要炸开了。“你这人莫不是打娘胎里就犯傻，怎么一愣一愣地，就连疼都比常人晚了半拍？”

老翁一边揉着耳朵一边骂道，“这若是搅扰了主上的兴致，我看你届时要如何收场！”

而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看着戏的李泰忽然悠悠地开口道：“你叫甚么？刘颂是罢？”

“是！”

刘颂赶紧俯身行礼道，“小的是叫刘颂。”

“那就好，省得我再骂错了人。”

李泰点了点头后继续道：“你可知我方才打碎的那盘子里头，本应该装着甚么？”

完了！一听到这魏王殿下果然是要问起这盘子的事情之时，刘颂的心里登时就是“噔！噔！咚！”

三声巨响。但事到如今，刘颂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是从西域那般送来的葡萄。”

“看来你是知道的呀！”

李泰听完刘颂的回答之后双眉极为夸张地一挑，那样子就像是他事先完全不知情一般。眼看这魏王殿下明显早就针对自己了，那这刘颂也就只能照着实情回答道：“回禀主上，这盘葡萄正是刘颂端上来的。”

虽说是认命了，但话到嘴边之时刘颂还是本能地感到了恐惧，于是他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更是轻若蚊蝇一般，几不可闻。而李泰这时反而笑了起来：“那你说说，这盘葡萄为何都不新鲜了？你莫不是想要毒死我不成？”

李泰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轻，但在刘颂听来，李泰这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达千斤。刘颂的双腿当时就软了下去。而这时，反倒是那老翁看不下去了，开口解围道：“这葡萄一向都是从西域送来的，可如今这西域，似乎不怎么太平。”

“哼！”

李泰从鼻腔里喷出两道火气，“不就是个小小的高昌么？这等腌臜也敢在我大唐面前叫嚣？”

“主上。这区区一个高昌自然是不足为虑的，可如今的高昌国城墙上，可都插着阿史那氏一族的白狼旗啊！”

“这些人，不臣之心早已显露无疑！”

一听到这个家族的名字，李泰吧便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一旁的老翁看了之后心里觉得有些不忍，赶紧出言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