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里，远处破旧的戏台上似乎有人在唱戏。我对戏曲并不熟悉，身边的伙伴们也不怎么听戏。但这戏曲却深深地吸引了我，因为这声音我熟悉，是罗清羽。她不会唱戏，更别提在戏台上盛妆出演。草台上那“咿呀”的人儿，在笔墨书画中早已认不出曾经的身形。我从没见她这般风雅，更别提起舞弄清影。这是哪？我应该在酒店里，顾伶姐的隔壁。我清楚地记得，在我入睡前，我正安稳地躺在酒店的床上的。可现在我却横躺在一处摇椅，身下是一片冰凉的竹席，真是贴心。但是谁把我弄到这里来的，我环顾四周，原来这是一处老院，和古城中四合院的形式相近。难道我已经回到古城了吗？我头很痛，不记得昨天和顾伶姐在孤儿院的山上捣乱后又去了哪里。现在的情况让我摸不着头脑，总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醒了？”
循着声音，我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也不知道是哪发出的声音。这应该是很久以前村中搭建的老戏台，荒废很久了吧。可台上的人清唱着，一曲又一曲。你以为就一个人唱着独角戏？不，这里还有诡异的琴笛声，和刚刚叫醒我的声音一样，我都没能找到它们是哪传来的。看着台上投入的小角儿，我有些纠结要不要叫住她。沉默了一会，我躺在摇椅上并没说话，想听听她唱的什么。我是个俗人，听不懂曲子，甚至只知道为她的戏腔喝彩。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很自卑，学习这些技艺不难，也许对我们来说还更容易。但这些东西的精髓岂在一朝一夕？即使我用心去学会了这些东西，也难逃俗落的命运。清羽似乎很开心，从她的声音里我听出了平时不曾见的喜悦。这是谁教她的吗？是她最爱的奶奶吧，老年人对戏曲最是上心，清羽和她奶奶长大，小时候肯定没少受戏曲的熏陶。我从不知道她这么厉害，只以为她在绘画上有极高的造诣，现在看来是我没远见了。为她伴奏的应该就是游丝吧？游丝就是指生前为戏班的演员，他们对鬼神的事有一定了解，所以每个戏班都有他们自己的驱鬼师。而这些人死后，灵魂也久久不散，会守护他们的戏班继续传承。这么说，清羽难道还是戏班最后的成员吗？她的身份让我很费解，现在各种迹象表明清羽并没看上去那么普通，很可能也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我很后悔没有带着顾伶姐一起来到这里，姐估计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呼呼大睡，完全没想到我会被突然掳走吧？所以他们把我带到这里来，总得有人给我解释下事情的缘由吧？“别看了，就我一个人。他们都是幽魂，没法给你解释那么多。”
清羽突然从身后的小花轿里走了出来，我还以为那是个道具，是空花轿呢！清羽出现了，那台上那个人是谁？“台上那个也是我，和你们的手段一样，也是幻象。我以为你很在行，应该看得出来呢？”
清羽撇撇嘴。“小姐姐，你既然看得出我在想什么，要不我就不说话了。你慢慢猜？”
我挣扎着爬起来，不得不说这椅子仿佛有种特殊的魔力，让人不想离开。她没接话，但不停摆手，似乎在笑我。她说：“我可不是你清羽姐姐……猜猜我是谁啊？”
希尔圣书！圣书有了自己的意识后，实在是太恐怖了。她竟然带着清羽出逃了，这期间清羽可能从没醒过。就这么解决，她仿佛是一个傀儡，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圣书的献祭者。多么可悲！我有些愤怒：“你这样和那个男人有什么区别？希尔女士？”
“圣书无性别，不过你叫我女士那就女士吧。为何不尝试一下姐姐这个称呼，也许让我更年轻也说不定喔……”希尔打着趣说。“够了！我没跟你开玩笑，太过分了吧？”
我生气了，一把抓住她。“松松松！很痛的好不好？清羽跟着我就像姐妹，形影不离。怎么在你口中就变成剥削和压榨了？”
她不满的说。“难道不是吗？你这样控制着她，她还有自己的意识吗！”
我依依不饶。“我们俩的意识已经合一了。”
她猛地拍了一下我抓着她的手。我条件反射似的将她松开，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意识合一，什么意思？现在的清羽就是希尔，希尔也是清羽？那曾经的清羽是不是就彻底消失了呢？刚刚是谁叫醒了我，把我掳到这里的又是谁，都是希尔的杰作吗？“你那么多问题能不能容我一个一个解释，你当我复读机？”
她安抚着我，想让我冷静下来。看到她没有敌意，我也就冷静下来了。希尔解释说，她和清羽是联系在一起的，不是个体，更像是个体中的器官，要互相依存才行。她们也会争执，比如在信任我这件事上，希尔就是被清羽说服的。希尔早就知道我的能力了，但她怀疑我图谋不轨，可看到我所作所为后便相信了我。这个戏台是清羽奶奶和师姑最喜欢来的地方，是古城中最老的戏班唱曲的驻地。清羽小时候跟着班主学过几天，也就像现在这样唱给她奶奶听。这次离开是希尔提起的，那个孤儿院对于清羽来说是很特别的回忆，所以希尔带着她去看了看故地，今天也是清羽奶奶的忌日。所以她在月下和曾经的伙伴们唱曲，也是为了祭奠她逝去的一切曾经。希尔把这些告诉我，也是清羽的意思，她不希望我为这事烦心。“没那么简单吧，把我叫来，说着这些话，是想交代后事吗？”
我冷笑着。希尔忽的笑了，说：“不错，你小子果然聪明啊！”
她们已经决定逃跑了，就不会有回去的道理。这次来就是希望让我“亲眼”见证清羽的死去，然后传信还清羽太平。我很不想看到清羽就这么离去，但此事合情合理。大家都等着靠清羽发笔“横财”，希尔帮她逃离，如果我失信，倒是我无情无义。这就是她们把我找来的原因，我沉默着。清羽和希尔通过黑色的瞳孔看着我，等着我的决定。我闭上眼，将一张明信片递给她。那是联系上我的方式，她也收下了。我手一挥，从此这世上再无罗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