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也。今日正是七月十五,月朗星稀,意孤辰一人视海谓何?浮云皎月向晚晴,此夜天明。乃是为了悼念先人,亡父大离国君意伏天。九州兵戈起,四海皆不平,神州百年无一宁日。世人空流清泉泪,不见华夏道太平。少时诵诗书,及冠作丹青,此生悠悠不及岁月万古长,建功立业徒留半世逍遥矣。孤辰、孤辰,孤之若何?漫天星辰夜微光,化作千缕照山江。意孤辰生于青州离国宫,诞生之际正值九州风雷荡,本为皇子应如苍天皓月,众生臣服,奈何国破家亦亡,化作孤辰隐于星河。可悲、可悲!江湖本欲风波起,任尔安然渡浮生。“苍天一笔断平生,意若惊涛傲势汹。四海化墨映清空,孤辰夜泊寒烟朦。意欲孤辰!”
此乃九州兵道主为意孤辰所作祭号。叹苍天不公?冷然恶笑意孤辰。缘是谓何?九州战乱千百年,多少豪侠以为单凭一腔豪情便可云游四方,乱世多人杰,亦多冤魂枯骨于田间,化作一缕清风烟魂否。十六年前,离国皇宫内院清心殿内,离国公意伏天正在为女儿的婚事发愁,为何?离国正值生死存亡之际,悍楚大军以百万精骑携雷霆之力侵占离国三十六郡,离国各处封地尽数被灭,四方皇族悉数惨死。诺大个离国就剩下这座皇城还在离国公的手下掌管,可悲,可悲啊!捍楚势强,如携天威之势,破城之日便在七日之间,离国公意伏天欲将公主意凝霜嫁与捍楚傲将生墨染。以求破城之日生墨染可开恩保下离国皇室血脉,流传后世,不求东山再起,但求传承不灭。派去送信的使者离宫数日,至今未有消息传回,离国公心思忐忑,坐卧难安。离国公主意凝霜年方二八,乃离皇独女,正值豆蔻年华,虽生得一副娇柔相,却是个忠烈女子。不爱诗书千秋意,手握三尺青锋剑,身披锁子穿云甲,欲靠这手中利器荡平四方来犯之敌。巾帼可让须眉乎?意伏天老来得子,偏偏还是个儿子,这可让离国公又是欢喜又是忧愁。离国皇子皆战死沙场,化作枯骨,得子可传天下,御外虏之兵,乃幸事。无奈世事多沧桑,离国即将毁于一旦,千秋霸业谁可独霸中原,非是离国。离国皇宫养心殿内,但见一名衣着华丽,风姿绰约的少妇怀抱一名幼子,虽说她的面庞看起来甚是年轻然观其青丝万缕,亦有百千银白隐于其中。少妇手里的这个小娃儿,看起来有些虚弱,最近这段日子城门外常有异响扰人清梦,缘是为何?原来是捍楚大军封城已是两月有余,这些日子常有火石飞箭掉落皇城,不分时辰,有时夜半时分,睡得正安稳,敌军便派兵攻城,甚么招数都用上了。十面埋伏,四面楚歌,捍楚智将生墨染当真配得上其持书将的雅号来。这些日子城外数千人合奏离魂曲来,琴箫和鸣,悲天悯人,呜呼哀哉!何以入眠。少妇怀里的这个小娃儿便是意孤辰。此子生于动荡时,一声凄凉出世,怎可埋怨苍天。要怪就怪这一国之君,未能守住此番天下,九州兵戈战纷纷,可叹这命运不公啊!茫茫赤地三百里,已是封城八十余日,城内百姓饱受苦难,无水无食,千尺一枯骨,百丈添新尸,哎!可怜了离国百年基业,这座皇城繁盛了多少个甲子的岁月,如今已是人间炼狱,怎一个惨字了得。便是皇宫内院也是如此这般,算来已经多少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裹腹了!少妇名曰玉清烟,乃是大离皇后,也曾是个风华绝代,名震九州的女子,十八岁那年嫁给了还是离国太子的意伏天,如今算来,二人一起漂泊二十四个春秋了。一枕同眠二十四个年头,玉清烟贵为国母却亲身抚养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意伏天虽贵为一国之君,然其后宫佳丽三千不喜,偏爱这结草衔环的发妻玉生烟,二人风风雨雨共度二十余年,彼此的感情远超寻常夫妇,实乃情比金坚,忠贞无二。九州多年传为佳话,真是羡煞旁人啊!眼见怀里的小娃儿虚弱,玉清烟却只能不停地安抚他。算来她的年纪也已经不小了,抚养这个新生的小娃儿着实吃力了些,便在前日,宫里抚养意孤辰的乳娘悄悄地离开了皇宫内院。想来这件事儿,身为皇后的玉清烟是知晓的,乳娘的亲生孩儿这段日子因为寻不得什么吃食裹腹,已经离世三日有余了,前天夜里,乳娘的家人偷偷的在皇城根底下与她见了一面,详细同她讲述了这件事儿。乳娘大悲,伤心欲绝,自己的亲生骨肉竟然活生生的饿死了,这让作为娘亲的乳娘很是自责,自己应该多陪陪自己亲生的小娃儿才对啊!未曾禀报,乳娘便偷偷跟着宫里的一群小仕女逃了出去。记不得是何时开始,皇宫开始乱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仕女太监开始偷偷地的逃离皇城,众人皆知,破城之时便在这几日上下了。这些宫里的苦命人啊!若是敌军攻入皇城,这些人的命运该当如何呢!心想实在可怕,还是趁着自己能走能跑,偷偷溜出去的好。离皇意伏天对此事心思澄明,不点明,不说破,生而为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多灾多难的人世,自己身为一国之主都不晓得自己将来的命运如何,又怎能苛责旁人求生的欲望呢?两个时辰前身为君主的他亲手交给了服侍自己多年的公公一袋金银珠宝,皆为珍品,叮嘱其速速携宝出宫逃命去。老太监姓徐,入宫多年,众人早就忘了他的名字,只是徐公公、徐公公这样叫他。自小便服侍主子,主仆二人之间的感情早于兄弟无二,如今离国遭此大劫,皇城危在旦夕,徐公公仍旧不离不弃,一心服侍主子离皇意伏天。徐公公见主子亲手递过来一袋金银,此中真意已然明了,老太监不待主子开口,便一猛子跪在了地上,双眸顿时温润了不少,只能暗自抽噎起来。意伏天无奈,只好亲手扶起这个忠心的老仆来,替他正了正头上戴着的巧士冠来。这顶巧士冠还是十几年前送给他的,上面镶满了金丝,甚是华丽,只是有些沉重了些,这么猛然低头,倒是倾斜了不少,看起来没有往日那般端正了些。意伏天沉声道:“宪之,汝同孤相识数十年,孤还未这么叫过汝之名号呢!汝可莫要责怪孤啊!”
徐公公闻听主上之言,潸然泪下,宪之二字甚重,自己的名字已经多少年没被人叫过了,就连自己都快忘却了!一声宪之,这个年近五十的老太监此刻潸然泪下,个中滋味道与何人听。徐公公此刻泣不成声,不停的用袖子抹着眼角流下的泣泪,抽噎着道:“主上竟然还记得老奴的俗名,真是折煞老奴了,二十几年来,再也没有人叫过老奴这个名字了!”
随言而泣,徐公公无法按捺自己内心的那份情感,只好以泪沾衣,方可舒缓胸中真意。离皇意伏天这些日子愁的发紧,一头青丝化作白发,此刻虚弱的很,但其仍旧躬身扶起了这个陪伴自己近乎一生的挚友。意伏天轻轻用右手拭去了面前人眼角的两行清泪,低声呢喃道:“孤怎能忘却汝之名号呢!汝十四岁入宫便陪伴在孤的身边,从太子位到如今已然度过三十余个春秋,你我名为主仆,实为挚友!”
徐公公闻听此言作罢,心间思绪万分,脑海之中翻过了这么多年的一桩桩、一幕幕。哎!终是岁月催人老,回想与君初识,仿若昨日,一声主子便是一生主子。这个年近半百,两鬓花白的老太监此时陷入了深沉的回忆当中,一件往事顿时涌上心头。只见其双膝再次跪地,这次力道更加重了些,对这个年纪的老者来说实在是残酷了些。但听其口中言道:“陛下,老奴我对不住您啊!吾乃先皇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