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间别苑是安静的,安静的可以清晰的听到远方花船上传来的阵阵糜乐弦音,一位翩翩公子自黑暗中缓步而出,轻裘覆身,白袂翻飞,潇洒而来,但见其腰间配有两柄窄长的妖刀,神态傲慢,好似那传说中来自九天的仙人一般不染尘俗。这间庭院布置的颇有些风雅之气,借着这满城月色,可以看到墙角立着一片绿翠景致,茂林修竹,亭亭玉立,一片碧绿通幽处,沿这曲径拾阶而上,乃是一行有些年头的青石板路,那一行石板可能是铺就的年头有些多了,经历过那雨雪冲刷,被磨的有些光滑,翩翩而过一阵香风,满园花海似花洲,仿若这人间仙境一般不由得心旷神怡起来,就像那诗文里常提的美景一般意境非凡。风吹来,先是一阵花香飘过,再来便是丝丝如缕般的一阵凉意袭来,接下来是脚步声,每个脚尖踏在长满野草的青石板上,一声一息都是花逝烟异常熟悉的存在。借着一轮月光映照,细细观赏二人生的好似一般模样,都是高挑的身材,只是一位看起来魁梧一些,一位看起来消瘦一些,一位面色苍白,一位面色红润,二人的鼻梁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那么的笔直挺拔,薄薄的两片樱唇,一位咧开了嘴角,看起来有些轻薄的微微一笑,另外一位却是紧紧闭合住两片薄薄的嘴唇,一位目光看起来有些凛冽,好似这寒冬腊月的冰霜,一位目光看起来有些温暖,好似这江南六月的朝阳。花逝烟于这寒夜别苑之中背着一柄八股紫金灵竹箍起来的画伞,伞面上画着八只灵兽,八张灵面,神态各不相同,或喜或悲,或痴或怒,月色之下,生动传神,好像随时有可能一跃而出,当真是活灵活现。而那名配着两把妖刀的男子就这样径直走向了花逝烟的面前,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臭脸,好似谁都欠他八千两黄金一般,真是令人厌恶,那高傲的神态好像无时无刻都在鄙视着旁人,自抬身价,花逝烟很想用拳头狠狠的砸到这张熟悉的脸上。这个腰佩双刀的男人是花逝烟的兄长,决风雾缈花逝风,风烟二少之兄长,兄弟二人的江湖报号倒也契合本名,决风雾缈花逝风以及沭烟芸萍花逝烟。一母同胞,兄弟二人身上都有妖族血脉,若是仔细观看,可以知晓二人的瞳色与常人有异,花逝风的双眸看起来有些发蓝,花逝烟的双眸看起来有些发红,正如这兄弟二人的性子一般,一个冰凉一个火热。花逝风用左手扶着腰间挂着的佩刀,面无表情的冷然说道:“好久不见,吾这浪荡的兄弟,还是穿着这般浮华,真是令人感到厌恶!”
这语气听起来着实有些冷漠,那感觉就像在跟一位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对话一般尴尬。一阵冷风吹过,院子里的野花野草也在随风不停摆动,花逝风的衣袖宽大,随着这股风势翩翩起舞,月色之下,这张冷漠高洁的脸是那样不容侵犯,还真是冷漠啊!时间仿佛静止了,二人就在花香四溢的庭院当中这样对立着,花逝风扶着腰间双刀,花逝烟背着一柄画伞,在这个凄冷的初秋凉夜,一抹柔情似水的月光落在刀鞘上,也落在伞面上。那柄画伞轻轻的合上了,花逝烟的脸上有些愤怒,沭烟芸萍花逝烟在江南可是出了名的好气量,虽是平日也做些声名狼藉之事,可那也不妨碍这位翩翩公子在这江湖上交朋号友。唯独对其兄长是另一番嘴脸,兄弟之间每次会晤都好像仇人见面一般,分外眼红,这便叫花逝烟感到十分尴尬。花逝风比这花逝烟年长了三岁有余,他很讨厌这个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不为别的,便是母亲之死让其时至今日都还难以挂怀。母亲是为了花逝烟而亡的,是花逝烟三岁时不小心误食了一颗致命毒药,母亲为了保其性命,不惜以自身精元为其换血而亡,在那之后原本还算不错的兄弟之情便开始淡了,花逝风打心底里厌恶这个不学无术的兄弟花逝烟,是他叫母亲白白丢了性命,为何死的不是这个可恨的家伙呢!花逝风常在心中这样设想。冷笑一声,花逝烟将手中所持长柄画伞指向面前之人,声嘶力竭的吼叫刺穿了夜空的宁静,却是花逝烟在那发火,只听的其叫骂一声,高声呵斥道:“摆着那张臭脸给谁看呢,似你那般,每日披着寿衣才不浪荡么,从小到大都是一袭白衣,你当自己是白无常啊!真是火大,扰了老子今儿个赏月的闲情雅致,还不快给老子滚远点!这辈子都不要让我在看到这张臭脸了!”
花逝烟出口成脏,他也一样讨厌这个总是习惯装腔作势的兄长,总是喜欢对其说教,真是烦啊!烦啊!花逝风闻言仍是摆着一张臭脸不为所感,轻声呢喃道:“是谁给你的勇气和你的兄长这般对话,看来是该替父亲好生教导教导你了!吾经常会这样思考,我们真的是兄弟么!吾怎会有你这般不学无术、泼皮无赖的兄弟来!还真是让人感到厌恶啊!你说对吗,吾这可耻的兄弟!”
傲慢的姿态,卑劣的言语,仿佛此刻二人一者高高在山俯视众生,一者低头顺目,只能默默承受此番侮辱。紧紧握住伞柄,月色之下,可以清晰的看出花逝烟的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泛白,他的右手在颤抖,他的身子在颤抖,他的嘴角微微抖动,他的牙床紧紧的闭合在一起,他真的有些愤怒了!借着月色的映照下,花逝风看着花逝烟的双眼,他从来没有从这个他从小便深深憎恨的人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神情,花逝烟这个人平日里从来都是习惯将真正的自己所掩藏起来,他的表情写在脸上,那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愤恨。别看他平日里总是一副嬉嬉闹闹的浪荡模样,好像性格都摆在脸上一样,很容易被旁人看穿,可是花逝风心里清楚,兄弟二人的本性都是一样的,风烟二少骨子里都是不屈的战狼之魂,那份源自血脉之中便诞生的桀骜从未消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