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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已(圩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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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幅,便是我与他成婚的第七日,他躺在榻上搂着我道:“阿雪,明日我们去魔界一趟吧,你来仙界多日,怕是早已思念岳父了。”

我吃惊地看他:“可仙界不是有规定,凡嫁入仙界之人不得擅自离天么?”

“我已经向天帝禀明,得他应允。”

“真的?!”

云陌点头:“真的。”

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把像滩泥一般的我从他身上拉了起来,披上衣服便开始梳妆打扮。云陌笑着摇了摇头,披着袍子走到我身边。铜黄的镜子里映着他温润如画的脸,看得我一下子晃了神,原本拿着发带的手呆呆地悬在半空中。云陌笑着把发带抽过去,拿起桌上的木梳开始为我梳起头发来。我想起成婚时碧儿想要陪嫁过来再服侍我,被我拒绝了,她有她的生活,不该把时间都消耗在我身上,再说仙界不比魔界,规矩多、人也多,一个不小心就会犯错,她肯定应付不来。嫁入仙界后,我又不太习惯被陌生人侍候,便自己动手,要么绾着男子的发髻、要么直接披头散发地招摇过市。所幸活动范围都是在司命府,也没人敢说三道四。可这次要“回娘家”,再那般蓬头垢面,怎么也说不过去。带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为我绾好头发,镜子里的发髻简单雅致,倒是很适合。我禁不住夸他:“云陌,你真是巧……巧……巧夺天工!”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我心虚地咳了两声:“那个,你明白意思就可以了!”

“好,都挺娘子的。”

他牵着我的手出了门,踏上云彩的刹那,院落拐角处,一抹水绿色的裙角被风吹得漫过角落,落入眼眶。待云彩升起,月兰露面,不甘的脸上满是泪痕。她看向我的眼里满是恨意,手指许是太火用力,墙上竟留下了她指甲的抓痕。她看得我浑身寒毛都倒立起来。这女人当真很奇怪,这几日来我日日与云陌出双入对,也未见她出现过,怎么我一和云陌回魔界,她便以这幅面容看我。她到底对云陌是什么样的情愫?倘若她楚楚可怜地出现在云陌面前,肯定比现在躲起来哭收效更甚吧?况且,云陌一心皆在我身上,压根没看到她。这姑奶奶到底想搞什么名堂?云彩越升越高、越飞越远,直到我再也看不见月兰的那双眼,心这才又落回到肚子里。思前想后,我决定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云陌。可当我说完以后,云陌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哦。”

这让我很恼火:“哦什么哦?!”

“娘子莫气,”云陌搂过我的肩膀,“倘若她想演戏,便由着她演;倘若她存了害人之心,莫说我,天帝也不会忍她胡作非为。”

“天帝?”

我觉得颇为好笑,“他可是打死都站在月兰那一方的人,上次月兰陷害我,他不也是二话没说就把我赶回了魔界?还有你……”想到上次的事,我是气愤之上又添悲痛。云陌脸色也突然变得煞白,把我搂的更紧了,手抚上我的脸,声音有些低沉:“一定很疼。”

看着他懊悔的模样,我语气也软了下来:“好了,都过去了,我知道你当时有难言之隐,早就不怪你了。”

他并没有因为我说不怪他就高兴起来,反而脸色更加难看。我不得不转移话题:“你刚才说天帝不会忍她胡作非为,不是乱说的吧?”

他深吸口气,摇了摇头:“当初赤魂阁一事已经查明是月兰假扮小七引你落尽圈套。当初天帝将你遣返,实则是为了防止再发生不测,只是未想到相里彦……”他说不下去了,只是紧紧地搂着我,仿佛当初受苦受难的不是我而是他。路途不远,云彩很快便落下,迎接我的第一人是碧儿,他身后依次是流烨和父君。对于流烨我有亏欠,他看我亦是愧疚。我看了云陌一眼,他懂得了我的意思,松开手,和父君寒暄,而我则走到了流烨面前。“好久不见。”

我道。“七天了。”

他笑了笑,脸色更加憔悴,再看向我的时候,嘴唇竟有些颤抖,“你看你,都瘦了。”

我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哽咽,明明是青梅竹马、无话不谈的亲友,如今竟也这般生分起来。“小雪,快过来,让为父好好看看!”

父君一声招呼,我便扑了过去。以前外出征战,三五月不见也是正常,可如今嫁人短短七日,竟如七年一般,格外思念父君的这两撮小胡子。“君上,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父君明白他的心思,点头道:“回去好好休息几日,妖界那边的事先放放也无妨。”

“是。”

流烨行礼后,抬头看了看我,转身退下。他一步步远去,霞光拉长他的影子,像是黄昏里寂静的老树,枯瘦而萧索。我突然鼻酸得有些想哭。还记得,许多许多年前,孤烟落日里,他曾陪我出生入死、马革裹尸……还记得,漫天星河倾泻,在朝歌暮酒的岁月中,他的笑如沐春风……只是那时我还未懂,年少对一个人所有的倾慕,可以化作亦步亦趋的追随……当年夏初春暮,海棠花娇艳似火,折花簪尔、非卿不娶的少年啊,终归还是散落风中……突然感觉有一双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腰,我顺势靠在云陌怀里,一眨眼眼泪便落了下来。当时年少,策马啸西风;如今人尚在,不敢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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