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居一从醉梦中苏醒,发现天已大亮,恍恍惚惚,突然一个激灵,跳下床来,胡乱地穿戴好,打开房门,便看见谢瞻直直地立在面前。“谢兄,什么时候了?白姑娘呢?”
皇甫居一劈头就问。谢瞻退开数步,右手掌在鼻头前扇了扇。“啊,哈哈,失礼。”
皇甫居一闻了闻身上的酒气,尴尬地笑起来。“瑕丫头昨晚被招引司的人抓走了,我喝多了,没拦住。”
谢瞻轻轻淡淡地说道。“什么?……”皇甫居一惊惶之余,蹙眉怒道,“岂有此理!为何要抓白姑娘?”
“他们怀疑瑕丫头跟凶案有关。”
“……,什么凶案?”
谢瞻冷冷道:“城里发生了一桩大命案,据说跟妖物有关。”
“跟白姑娘有什么关系?”
“命案发生在十五月圆之时,瑕丫头肯定是无辜的。”
“怎么办,怎么办,我想下该怎么办……”皇甫居一在原地转了一圈,喃喃自语。“有,有了!”
皇甫居一一拍脑门,喜道。“请说。”
皇甫居一双眼冒光:“谢兄,你不是镇妖师吗?你到招引司招呼一声不就好了?”
“我能亮出身份,还用得着喊你起来。”
谢瞻冷笑道。“噢,”皇甫居一挠挠头道,“咱们都醉了,是怎么回到客栈的?”
“还用问!”
谢瞻恼道,“当然是瑕丫头送回来的!”
“对对对,哈哈。”
皇甫居一哈哈一笑,厚着脸皮道,“但话虽如此,小生还有一事不明。”
谢瞻道:“我是镇妖师,为什么不能亮出身份,是吗?”
“对,哈哈。”
皇甫居一挠了挠头。“也罢,都这个时候了,让你知道也无妨。”
谢瞻胡诌道,“我向来自负,觉得自己修为出众,但山门里那些人不这么想,他们说我没有天选之子的命,却做出与妖共舞的荒唐事,我的名声很臭,去了招引司只会越描越黑。”
皇甫居一从未怀疑过谢瞻的镇妖师身份,闻言即为谢瞻打抱不平:“谢兄斩杀七贼,干脆利落,为何会被诬蔑与妖共舞呢?简直匪夷所思。”
谢瞻感慨道:“说这些没用,皇甫兄,没有人会像你这样跟在我旁边为我正名。”
皇甫居一根本不了解内情,闻言连忙赔笑道:“小生也是偶然碰到谢兄诛妖,哈哈。”
“别傻乎乎地在那里笑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皇甫居一沉吟半晌,挺了挺腰杆,“看来我不得不亮出我真正的身份了。”
“什么身份?”
谢瞻面无表情,“别卖关子。”
皇甫居一道:“谢兄,你得帮我保密,我暂时还不想让白姑娘知道。”
谢瞻冷笑道:“你难不成叫九居一,皇子微服私访?”
“那倒不是,”皇甫居一笑道,“小生是礼部皇甫侍郎的公子。”
谢瞻闭上眼睛,心道:该死。“谢兄,这还不够分量吗?”
皇甫居一眼见谢瞻面带失望之色,试探着问道。礼部侍郎,正三品大员,还是皇帝的侍从官,分量不轻。“也就那样,”谢瞻睁开眼睛,轻描淡写道,“不过多少有点分量,拿得出手。”
皇甫居一喜道:“我这就去招引司要人。”
“哎,不可冒失。”
谢瞻喊住皇甫居一,“镇妖师有特权,脾气都不太好,不会给你面子。”
皇甫居一看了看谢瞻,深有体会。“那又如何?”
皇甫居一凛然道,“巨明楼主抓错了人,还有理了?告到知府衙门,就是他老子做官也说不过去。”
谢瞻叹了一声,讥刺道:“幼稚。你老子是礼部侍郎,不知太祖皇帝有诏?‘镇妖师开三脉者,超品轶,特许带剑上朝。’宁仙子十六岁那年就能保下当街杀人的蓝甚都,现在保下一个镇妖楼楼主,有何难哉?你是谁?请问。”
“那该如何?”
皇甫居一有些束手无策。谢瞻笑道:“傻瓜,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告到知府衙门,就是他老子做官也说不过去。你去找知府刘鹤,让他出面要人,他跟那个老道是同僚,自有对付同僚的办法。”
“好主意!”
皇甫居一一拍双手,急急要去府衙,忽又回头,神色严肃,“谢兄,记得帮我保密。”
“好。”
目送皇甫居一离开,谢瞻回到房里,坐在一张凳子上拨着三弦,一派悠然。谢瞻头戴软脚幞头,抱着三弦弹拨,若再背上遮雨书篓,坐到客栈大堂中间,那行头,当真会让人觉得他是个说书人,什么“江湖万晓生”“听雨秀才”,不一而足。“谢大哥。”
白无瑕出现在谢瞻的房里,轻唤一声,继续朝谢瞻靠近。谢瞻把三弦收起,笑道:“丫头,你有没有休息好?”
“我很好。”
白无瑕应道。“不要再睡一会吗?”
谢瞻又道。白无瑕摇摇头:“怎么净问这些不痛不痒的话,好无聊啊。”
谢瞻笑道:“无聊就出去走走,看看荆州有什么好去处,好不好?”
“好啊,”白无瑕乐道,“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谢瞻点点头,扭头看向皇甫居一,“皇甫兄,已到荆州城,就此别过?”
“哎,这不妥当,事情还未结束,小生怎可一走了之?”
皇甫居一猛摆双手,“再者说了,既来之,则安之,小生也想瞧瞧荆州有什么好去处。啊,人多热闹,就一道吧,哈哈,哈哈。”
谢瞻转头跟白无瑕道:“丫头,你说到了荆州城就让皇甫兄找别的车,是不是?”
白无瑕笑道:“是啊。不过咱们还在荆州城,尚未分道扬镳,就不提这车那车了吧?”
“哈哈哈,正是正是。”
皇甫居一开心道,“嘤其鸣矣,求其友声……”“可以了。”
谢瞻干脆利落地打断道,“收拾收拾出门,还是你赶车。”
“却之不恭!”
皇甫居一朝白无瑕一揖,“小生这就回去准备,稍等。”
谢瞻待皇甫居一离开,叹道:“脸皮厚,难缠啊。”
白无瑕掩嘴笑道:“谢大哥,你怎么看都很洒脱,怎么一到皇甫公子面前,就小气得很?”
“因为他盯着你。”
谢瞻直白道。白无瑕脸一红,哼道:“盯着我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不管?”
“他靠得近。”
谢瞻笑道。“好,你有理。”
白无瑕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打算去哪里玩?”
“半山寺,”谢瞻道,“会一会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