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涂苏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变化，久久缓不过神来。尚风悦斜摆长枪“虎啸空山”，一袭银衣，剑眉朗目，气势恢宏，不怒而威。阮生衣看着尚风悦，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种负罪感。“尚公子，阵中有术力消耗卫长和谢大哥，咱们合攻她，速战速决！”

阮生衣促声道。“对付她，我一人足矣。白姑娘，请你在一旁掠阵。”

尚风悦宽眼界，广胸怀，心思缜密，顾全大局。他方才被吸进石壁上的“画须臾之阵”，意识到绝不是炎涂苏在操控，他需要一个人留下来观察，又因钟离衣有言在先，此时纵然不止是阮生衣在旁，他也认为阮生衣是最佳的人选。石窟之外，桃花仍在。这已是显而易见的事，尚风悦不得不防，他在心中拟定了对战策略，眼神徐徐一推，锁定炎涂苏。其实于他而言，一人对敌，上述因素还属次要，最重要的是此时尚未交手，绝无怯战之理。炎涂苏被尚风悦的眼神一慑，浑身寒毛直竖。那是一种本能的恐惧。炎涂苏躲开目光，把视线转到阮生衣身上。她发现阮生衣和尚风悦的关系有点清汤寡水，那么要怎么做才能顺利刺激阮生衣，又能让尚风悦只是看起来与死无异呢？为什么偏偏是他？炎涂苏无计可施，便生抱怨。她不大懂得人情世故，但深知大孤觉禅师和尚风悦关系匪浅，她冒着惹怒桃花的风险恳求桃花把尚风悦安排在谢瞻之后，可惜收效甚微。桃花只答应让尚风悦自己选择。“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所做的决定负责，我给他机会。”

桃花反倒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炎涂苏自是不敢还嘴，事到临头，也不敢横插一脚暗示尚风悦退后，那一句“笑话”已是她极限的血勇了，追根究底，她更想让自己活下去。“妖亦有格，既然定下游戏规则，”尚风悦直视炎涂苏，缓缓说道，“现在只有我一人，公平决斗，不死不休，你看如何？”

炎涂苏六神无主，忽道：“你……你忘了老和尚了吗？”

尚风悦浅浅一笑，说道：“果然如此。”

“你，你什么意思？”

炎涂苏慌慌张张，忐忑难安。尚风悦道：“我身虽微，不由玩弄。来！”

“你！”

炎涂苏大恼，“你混账！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打得过我吗？你……”“卿言之尚早！”

尚风悦长枪一扫，凛然道，“休怪！”

尚风悦自矜身份，本不欲跟等闲女子交手，更不必说先行出招，方才他和钟离衣联手只为抢夺先机拿下炎涂苏，占据主动，此时公然对峙，事急从权，仍是不得不为，只好在出招前以“休怪”俩字提醒。“啊！”

炎涂苏仍是觉得尚风悦的枪来得太急太快，猝然发招。“六尾伏地！”

炎涂苏喝一声，只见地面穿出无数狐尾，节节推向尚风悦，教人无立锥之地。“雕虫小技！”

尚风悦枪式一变，道一声“盘龙诀·狂风卷扫”，霎时间扫清尘障！“出龙诀·暴雨连环十三击！”

尚风悦枪行如雨，炎涂苏避无可避，甚至没法回气隐身，好在尚风悦并未祭出杀着，每一枪都在刺中炎涂苏之前加了一道变式，划破衣裳，仅此而已。尚风悦没想到炎涂苏远比他预估的要弱，收回枪势，朗声道：“让她出来罢。”

炎涂苏看了看被划破的衣裳，又羞又恼，骂道：“蠢材，你不知道咱们只能活一个吗？”

阮生衣被尚风悦的枪法惊到，听见炎涂苏大骂，回过神来，气道：“你才是蠢材，你若有破阵法门，便说出来，咱们出去之后难道还对付不了她一个？纵然差……差点意思，还可以请援啊，你到底为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炎涂苏喝止阮生衣，“你什么都不懂，快闭上你的嘴！”

“你……”阮生衣脸一红，既有羞愧，亦有不忿，蠕了蠕嘴唇，终于没再吱声。尚风悦眉宇深锁，问道：“她扣着老禅师是不是？”

“不是，你也不懂。”

炎涂苏快要哭了，“你为什么……为什么……杀！杀！”

炎涂苏突然发狂，水袖六尾，猛攻尚风悦！“飞龙诀·横绝历四海！”

尚风悦以肩头为基，脖颈为轴，担枪旋舞，反守为攻，迫得炎涂苏节节败退。“降龙诀·压泰山！”

尚风悦枪招连环，不再多言。他心想拿下了炎涂苏，藏在暗处的桃花自然要亲自出马，把游戏继续下去。炎涂苏双手并六尾全力抵挡泰山压顶之势，力有未逮，轰然一声，整个人跪在地上，把地面砸出一个坑来。五百年前，太祖皇帝九惜真曾用这招将龙烛大妖打得龙膝跪地，教对方记此为平生之奇耻大辱。尚风悦本不想用这招对付一个小妖，但他此前把七成“神皇之气”传给了阮生衣，眼下情势紧迫，不容得他心慈手软拖泥带水，浪费时间和体力。炎涂苏口吐鲜血，不一会，突然顶着压顶之力慢慢站了起来，流着泪道：“傻小子，你为什么要做出头鸟？”

阮生衣本来是被尚风悦的风采惊得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用手捂嘴，只道该重新评估尚风悦和钟离衣俩人的实力了，不期又看见炎涂苏还能站起来，一时不知是何情绪，双眼已瞪到最大。尚风悦虽有预料，却还是被眼前之景震慑到，微微一讶。“留着有用之身，不好吗？”

炎涂苏摇摇头，突然双手叉天，狂吼一声，六条狐尾同时冲向尚风悦。“毕罗拥身！”

尚风悦及时收枪，划出一道枪阵，将自己团团围住。“砰！”

狐尾的冲击力却仍然攻破枪阵，将尚风悦击退十数步之远。“尚公子！”

阮生衣惊呼一声，跑到尚风悦近前，“你怎么样？”

“我很好，莫慌。”

尚风悦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心道：她这一击之力殊为反常，看来这破阵的确不简单。炎涂苏被尚风悦一枪压顶，意识混乱，心道：我根本无法招架，这，这……主人是不是改变主意了？她是想到了别的法子了吗？思及此处，炎涂苏忽然一喜，体内同时涌上一股无匹的力量……“怎么办？！”

炎涂苏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死不休，这是要她不死不休……炎涂苏心神一凛。她自笑此前还想问为什么自己会受伤，如今看来，自己若不拼死一搏，死的有可能是自己。已经没法做到让尚风悦看起来像是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炎涂苏眼神迷离，瞧着对面的尚风悦和阮生衣，又急又恨。尚风悦一脸坚毅，在炎涂苏看来简直是愚不可及……“呕！”

炎涂苏突然呕吐起来。“她怎么了？”

阮生衣见状脸色一变，扭头问道。尚风悦笑了笑，说道：“白姑娘，我已经试探出来了，狐妖有阵法加持，若不破阵，注定徒劳无功。”

阮生衣讶道：“你想做什么？”

“若是……”尚风悦似乎想交代什么，却转口说道，“我能破阵，但需要你帮忙护持。”

阮生衣心有所感，猛的摇摇头。尚风悦淡淡一笑，“别胡思乱想，破阵的机会只此一次。”

“对！对！一直耗下去，耗下去，我就有机会作假！”

炎涂苏呕吐之后，脑子清醒了许多，只道她既然可以迅速恢复，为什么不把对方拖垮呢？待对方精疲力竭，届时再发一招，瞒过阮生衣应当不是问题。思及此，炎涂苏眼冒异芒，殊为振奋！